兩邊都是光禿禿的樹幹。


    唯一的山路從鬆柏間蜿蜒而下。


    “跑快點,他們肯定沒走遠。”


    “老大說了無論死活都要阻止父子三人下山。”


    “你們繼續追,我先帶竹簍迴去複命。”


    冷冽山風唿嘯。


    三人躲在大石頭後,屏住唿吸,看著一群扛著柴刀鋤頭的和尚,氣勢洶洶地從跟前跑過去。


    等人徹底走遠,薑安安終於有機會開口詢問:“爹,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薑德貴牙齒根都在打顫:“山匪。”


    “山匪?!”


    兩道聲音先後響起。


    消息太震撼,以至於文昊覺得心髒跳動得飛快,隱隱感到些許不適。他把手按在胸口,極力忍耐著不敢說出來,害怕兩人擔心。


    “我看過公社記載的資料,五幾年上麵派兵來清剿山匪,難道他們是漏網之魚?”薑安安嘖一聲:“這些家夥膽子可真大,竟然躲到山上當和尚。”


    最危險的地方果然最安全,誰能想到小廟寺上的和尚都是假的呢?


    薑德貴:“十六年前,我曾跟那個土匪頭子,也就是袈裟和尚打過照麵,他肯定認出我來了。”


    薑安安敏銳地抓到“十六年前”這四個字,突然道:“跟我親生父親有關?”


    薑德貴愣怔在原地,失了言語。


    “爹,你別瞞我,我都知道。”薑安安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問:“我親生父親是不是偷偷藏了一批寶藏?”


    薑德貴身體都繃緊了,眼珠子幾乎快要瞪出來。


    理智很快迴神,薑德貴手指緊攥成拳頭:“你別問了,爹死也不會告訴你的。”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那根小黃魚來路不正,偷賣它是犯法的。就算是以後真相大白,所有罪責他一個人承擔。


    薑德貴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小廟山後山是懸崖,隻要他們堵在山下出口,咱們誰都甭想出去。很快他們就會發現我們還在山上,小昊,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事,叔要你頭也不許迴,帶著安安離開。”


    薑安安心口漏跳一拍:“爹,你別犯傻,我們三個都能活著離開小廟山。”


    山裏這麽大,隻要他們能成功躲過追捕。相信周應淮在發現他們失蹤後,立馬會帶人來救援。


    薑德貴深吸一口氣,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本來這條命就是爹欠了你們沈家的……”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


    薑安安一時間難以消化,可想到他和林美如如珍如寶的寵愛著自己,相比於親生父親,她自然更偏向於養父母。


    “爹,你要是敢做傻事,我立馬一頭撞死在這。”


    薑安安態度拒絕。


    薑德貴被唬住了,鼻涕眼淚全部定格在臉上。


    瞧著十分滑稽。


    卻沒有一個人能笑得出來。


    時間刻不容緩,薑安安催促道:“你熟悉地形,趕緊帶我們找地方躲起來。”


    文昊努力揚起笑臉緩和氣氛:“是啊,薑叔,咱們不僅要活著迴去,要要迴去吃林嬸燉的煙熏火腿呢。”


    是啊,張親家拿了好大一根火腿……


    薑德貴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重拾信心,抬起袖子胡亂抹了把臉。


    他記得東南方向是一片鬆樹,鬆樹冬天枝葉也不會凋零,更容易隱藏身形。


    -


    山上。


    袈裟和尚龔大刀一個個翻看竹簍裏的東西。


    五個白麵饅頭、一小袋瓜子、還有一兜子糕點,全部都是吃食,沒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過父子三人的特征相當明顯。


    畢竟十裏八鄉長成仙子一樣的女孩不多見,哥哥文質彬彬,就是太過瘦弱,而父親哪怕上了歲數,依稀可見年輕時英俊的模樣……


    這一家子顏值高,追查起來難度不大。


    於是龔大刀謊稱寺廟丟失一串佛珠,對許夫人這樣有錢有人脈的香客說道:“那串佛珠是前幾任主持羽化登仙時化作的舍利子,一直在供在小佛堂裏。既然遭賊人搶走,小廟寺從今天開始閉寺。”


    舍利子?


    這群常年被龔大刀洗腦的香客們聞言大怒,主動提出要幫寺廟尋找賊人。


    其中以許夫人最為傷心,舍利子一聽就是了不得的好東西,如果能找迴來送給小兒子,一定能使他恢複健康。


    龔大刀此人能夠當上土匪頭子,還有一項素描的技藝。


    不到半小時,便畫好兩張父子三人的畫像。


    神情相貌惟妙惟肖。


    這幅畫像自然被許夫人拿走。


    和尚們追到山下,空手而歸。


    龔大刀關閉寺門,親自領著小弟們開始搜山。


    小廟山就是土匪窩,閉著眼都能走。等他抓到那三個人,女的先給兄弟們輪番享用,兩個男的直接殺了扔進後山。


    -


    夜幕沉沉落下來。


    林美如從本子上撕下指甲殼大小的白紙貼在右眼皮上,不知道為何,從下午開始右眼皮跳個不停。


    她看向窗外的墨色,氣得破口大罵:“作死喲!你爹多大人了,帶兩個孩子出去踏青,玩到天黑都沒迴來。”


    薑舒蘭抱著多寶坐在火盆旁邊,聞言扯出一抹溫柔笑意:“安安年前忙得陀螺轉,好不容易閑幾天,多玩些才好。”


    “安安就是太實誠了。”林美如無奈的搖著頭,語氣裏卻充滿驕傲。


    她雙手叉腰,指著屋子大人小孩提醒道:“出門在外少惹事生非,別丟了安安的臉,知道嗎?”


    眾人齊聲:“知道了。”


    張學軍抱了一簸箕玉米進來:“今晚好像要下雨,娘,外麵曬的玉米我堆到堂屋,還是廚房?”


    “賊老天一刻也不消停。”林美如哼哼兩聲:“讓多寶他們搬玉米,你拿傘和鬥篷往小廟山方向走,接應下你爹他們。”


    話音剛剛落下,門外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林美如厲眉一挑:“總算迴來了,待會兒我收拾你爹,全部不許幫忙。”


    全家一個個縮著脖子慫成鵪鶉。


    張學軍小跑著去開門。


    沒想到門打開,率先看到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還有……一群公安同誌。


    他腿腳發軟,朝門內喊:“娘,公安來抓人了。”


    “你個憋犢子一驚一乍的,公安同誌肯定是來送錦旗的。”林美如罵罵咧咧的聲音由遠至今,“肯定是安安又做了好人好事!”


    走到門口,她一眼瞧見長得最俊的周應淮,眉頭瞬間擰緊:“唉呀媽呀,你腿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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