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這次來武泉塞的長吏沒想到還是王蒼的老熟人兼“軍訓教官,”郡長史袁敞。


    石城旁的河橋官道邊,塞尉梁詡拉著王蒼早早的在此等候著,身後是塞內眾多吏員,作為郡中的二號人物,袁敞出行的規格自然是極大的,遠遠的看見一行車騎從遠方沿著官道緩緩而來。


    整個車隊分為兩個部分,前方車、騎較少,大概三四車騎,後麵的車、騎較多,大概七八車騎的樣子。


    前麵的這一部分的最前方的是四個步行的伍伯*,前麵兩人手執“便麵”,後麵兩人扛著棨戟,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開道。


    後麵跟隨著兩名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吏,兩名騎吏均一手馭馬,另一手高舉強弩,跟隨在開道的伍伯之後。


    其後就是一輛導車,導車形製為斧車,是一種常見的戰車。各個郡縣的部分行製可能會有所區別,但中央均會立一把碩大的斧鉞,車上放著幾種常見的武器,例如刀、劍、弓、盾、幡等,從遠處看去,異常的威武雄壯。


    後麵的車騎就是以一輛乘車打頭,乘車的左側屏障塗上的紅色的漆,上有一頂白色車蓋,袁敞一身玄色官衣端正地跪坐在車子左邊,右邊是一個身著戎服的吏員充作馭者,雙手執韁操控著乘車,車旁跟隨著幾名持矛的步卒。


    乘車後邊就是幾名帶點胡人樣子的騎卒,皆內穿錦衣,外罩鐵甲,頭上戴著一頂嶄新的鐵兜鍪,一手握著馬韁,另一手持長戟,腰上右邊別著一柄精美的環首刀,左邊掛著盛弩矢的蘭,外麵披著一領綢布做的披風,戰馬的左右兩邊分別掛著弓囊和裝弩的?。


    騎卒熟練的的操控著戰馬,邁著整齊的步伐跟著前麵的車隊,感覺不像是在跟隨車隊前進,反而給人的感覺就像在自家的草場散步一般。


    騎卒後麵就是幾輛普通的軺車,上麵的長史屬吏跟隨著坐於車上,車廂內還有大筐大筐的五銖錢,隨著車輪轉動,較為平整的路麵留下了一道深深地車轍印子,車輪和車軸轉動間,還不時發出不堪重負地異響。


    站在隊伍的最前列,王蒼看著這七八騎全副武裝的甲騎頗為眼熱,嘴裏的口水都快淌出來了,這等精卒和身上的裝備、戰馬,加上日常維護和保養沒有個百來萬錢想都不要想。


    就算有了裝備,有戰場經驗的騎卒也要幾年起步的時間來慢慢培養,汝南袁家的財大氣粗真是顯現得淋漓盡致。


    梁詡還好,畢竟偌大的家族底蘊擺在那裏,帶著點欣賞的咂了咂舌後,臉上就恢複了公式化的微笑。


    站在官道旁圍觀的塞中屬吏看到這等漢家威儀具備的車騎緩緩駛來,麵上無不露出敬畏、羨慕的神色。


    作為後世過來的王蒼,什麽樣的車船艦炮沒見過,甚至自己還開過九米半掛,對於這種場麵,臉上除了帶點饞和口水分泌的多了些之外,不會像其他人那麽失態。


    車騎隊伍行至眾人麵前慢慢停了下來,袁敞和身後的幾個屬吏從車上下來,幾名騎卒分出幾人也從馬上躍下,幾十斤重的甲胄在幾人身上好似輕若無物,穩穩的落地之後便簇擁著袁敞,一起朝著眾人走來。


    梁詡接過王蒼手中抱了許久的掃帚,做出捧彗*的動作,麵帶淺笑地帶著塞內吏員快步上前迎接。


    “袁長史,下吏乃是武泉塞尉梁詡,這位是立下大功的什長王蒼。”


    袁敞微微點了點頭,也不接話,先吩咐郡卒把賞錢搬過來,滿滿一大筐的五銖錢和一托盤的金餅。


    這次過來主要有三個任務。


    一是對於俘虜日律狼戈和斬殺鮮卑首級的購賞和障塞尉梁詡、什長王蒼的的升遷。


    二是過年的臘錢*務必送到各個烽燧的戍卒手中。


    三是上月和本月武泉塞上下官吏士卒的月俸。


    然後一絲不苟的拿出太守甄厲給的帛書,對著麵前的二人說道。


    “府君對於你二人的斬獲很是滿意,決定擢升武泉塞尉梁詡為郡五官掾,此次立下首功的王蒼增秩二等,拔擢為武泉塞障塞尉,其餘立下功者,郡中各有賞賜。”


    “此次梁詡斬首三十級,一級首級購賞五萬錢,你的爵位已經升至民爵中最高一等,昨日戰報和俘虜已啟程送往太尉府去了,自有朝中上官評定。”


    “王蒼擒獲虜首,購錢十萬,府君還單獨賞賜你十萬錢,其餘首級一級五萬,從者皆按此類。”


    長史作為六百石的大吏,性格大大咧咧的梁詡也不敢托大,一絲不苟和王蒼二人俯身下拜道:“謝府君賞賜。”


    當眾說完賞賜後,袁敞分別把購賞分發到二人手上。


    太守甄厲單獨賞賜給王蒼的十萬錢都是金餅,擺滿了整整一個托盤,王蒼想了一陣後,頓時明白了府君的用意,這十個金餅折價成五銖錢都有差不多二十萬,應該有那天救下甄家女的婢女的意思在內。


    得到升遷的梁詡頗為滿意,五官掾是個清貴的顯職,也是太守近吏,如主簿、功曹、長史等不在任,五官掾可以代替其暫時處理事務,就算以後轉任都是縣令長,長史、郡丞尉之流,雖然隻有百石,但和二百石級別的障塞尉不可同日而語,想到美處嘴角不禁咧了起來。


    立下從功的賞賜就簡單多了,盡是以五銖錢來發放。幾人無不麵帶喜色,目光睨視旁邊看熱鬧的戍卒,臉上多帶傲氣。


    ------


    1.《古今注·輿服》載:伍伯為一伍之伯。五人曰伍,五長為伯,故曰伍伯。此處四人皆是伍長級別的郡兵,故稱伍伯。


    2.《史記·高祖紀》曰:“後高祖朝,太公擁彗迎門卻行。”李奇注雲:“為恭也,如今卒持帚者也。”漢高祖劉邦的父親尚且親自擁彗,說明擁彗之禮俗在漢代頗為盛行。


    3.《居延漢簡》裏記載:不侵燧長石墅,臘錢八十,十二月壬戌,妻君寧取。


    此前漢之記載,東漢物價上漲,穀石百錢至二百錢,幾倍之於前漢,文中故倍之。


    4.月俸:《居延漢簡》裏記載:東漢建武製(光武帝劉秀的第一個年號,從建武元年到32年。),六百石以下的月俸將俸祿以半錢半穀來發放,先是將月俸的斛數折成六鬥米來支俸,固定以百錢來換算一斛。以六百石的月俸來算,月七十斛,折錢七千錢,折合為六成米就是42斛,錢和米各取其半,各算各的,最後實發3500錢和21斛,70斛按官方定價再換算成錢就是5600錢,換算成米就是56斛(官方價)。但不是什麽時候民間都是以百錢一斛米來計算的,而千石以上的月俸又是另外一個換算規格。


    (一斛等於一石等於十鬥等於一百升等於一千合,一斛(石)等於120漢斤,相當於現在的25-30斤左右,有學者複刻漢代度量衡表折25.7斤,因各地度量衡器具有偏差,故文中取最高偏差值,120漢斤約等於30斤。)


    插個題外話,對比一下東西漢的糧價,大家大概能有一個穩定的準確的認知。


    《史記·貨殖列傳》裏就記載了楚漢爭霸時期糧價能達到每石萬錢,但經過文景之治時的幾十年無為之治就降到了每石十幾錢,但那時的貨幣私人也可鑄。


    但漢武帝時期窮兵黷武就上升到了每石幾十錢不等,而貨幣也變成了官營的上林五銖錢,禁止私人鑄造。


    《漢書·食貨誌》裏記載:到了昭宣中興時期,歲數豐穰,穀至石五錢,農人少利。到這個時候就算是災年,每石糧食的糧價也不過十幾錢。


    《漢書卷六十九·趙充國傳》宣帝神爵元年,公元前六十一年記載隴西地區的“金城、湟中穀八錢,吾謂耿中丞(注:服虔曰:耿壽昌也,為司農中丞。),糴二百萬斛穀,羌人不敢動矣。”


    由此可見,就算是在羌亂的隴西地區每石糧食的價格也不過才八錢,而且國家的糧食儲備極大,動輒幾十上百萬石級別的糧食賑災,而服役的士卒一個月也不過食糧兩石,由此可窺一斑。


    《漢書卷七十九·馮奉世傳》記載:“永光二年(公元前42年),是時,歲穀不登,京師(西漢長安)穀石二百餘,邊郡四百,關東五百。”


    這還是在小冰期前的西漢時期,這時人口稠密,甚至在山西、內蒙古還能種水稻(笑)。


    《漢書·食貨誌》裏還記載了穿越者王莽時期人相食的時候,雒陽以東的米價已經到了每石二千錢了。


    《東觀漢記·卷一》裏記載到了新莽覆滅的時候更是“黃金一斤易粟一石”的恐怖地步,東漢官價是黃金一斤的金餅折價一萬錢,民間折價也是從東漢初到東漢末逐漸從一萬二三錢到了兩萬錢。


    而到了東漢建立開始,糧價在漢明帝時期到了最低點,每石三十錢,而後糧價就一直高居不下,基本上都是維持在每石一二百錢到千錢左右,一經受災就經常性的每石千錢往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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