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鯉自願以魂魄鑄劍這一事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畢竟關於龍源劍靈的對話,已經是幾十年前發生的了。


    當時鬆虞就已經一口拒絕了,沒想到符鯉卻一直惦記到現在。


    “很痛吧?”


    以身鑄劍,全身血肉都在煉器爐中炙烤燃燒,鬆虞不敢想象那是怎樣一種難以忍受的極致痛苦,會讓她發出怎樣的絕望哀嚎。


    “一點也不。”符鯉笑得溫柔,“至少我很開心,這樣我就能永遠陪在你們身邊了。”


    成為劍靈後的符鯉擺脫了生老病死的束縛,性格也變得開朗了許多。


    曾經她為了躲避族地裏的妖追殺,隻能困在鬆府後宅那小小的一方天地,偶爾能說得上話的也隻有鬆虞、邵星闌、小朱厭、鬆曦和鬆源。


    後來鬆曦去世,鬆源離開了京城,符郢長大出去遊曆,鬆虞邵星闌帶著小朱厭長期在外積攢功德,尋找迴到末世的方法,來尋她說話的人也越來越少。


    她隱約覺得自己也應該出門走走,但她幾乎沒有跟普通人類交流過,長久以來的足不出戶和年齡的增長讓她沒有勇氣去麵對新的事物。


    在鬆虞他們沒有關注到的角落,符鯉已經患上了輕微的抑鬱症。


    當然在這個年代並沒有社區街道網格員關注獨居老人的心理健康問題,更何況他們根本就沒有抑鬱症這個概念。


    他們隻會說“好好的人突然就瘋了”、“好好的人突然就跳河了”“好好的人突然就上吊了”……


    符鯉同樣對自己患上了抑鬱症一無所知,她隻是覺得就這樣渾渾噩噩、百無聊賴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似乎沒多大的意思,反正兒子也大了不迴家,沒啥牽掛的,要不然收拾收拾死了算了。


    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了鬆虞的龍淵劍的劍靈,似乎還缺個魂魄來修補。


    她的眼神慢慢亮了起來。


    如果能成為一柄神兵的劍靈,跟著鬆虞仗劍走天涯,聽起來似乎很帥。


    將自己的魂魄融入劍內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但是一旦熬了過去,與劍靈真正融為一體之後,便是一身輕快。


    無病無痛還能觸摸實物,長生不老還能永葆青春,符鯉的輕微抑鬱症根本無需治療便一下就好了,心態也仿佛迴到了年輕的時候。


    “以後我跟著你們一起遊曆山川,你們不會嫌棄吧?”符鯉湊近了鬆虞的臉,變出一根與她同款的簪子來將她淩亂的長發重新挽起。


    “這樣也好……”鬆虞若有所思地低喃,眼神閃了閃。


    如果符鯉能夠跟著她迴到末世,說不定還能見到那個人。


    想到這一點,鬆虞的唇角突然勾了起來。


    有點期待他們當時的反應了。


    符鯉微微歪頭,有些不太理解鬆虞現在的表情。


    隻不過看樣子她是已經接受了她以劍靈的身份跟在身邊了。


    因為龍淵劍的劍靈被補全有了自我意識,所以不能再往儲物袋裏丟了,隻能隨時隨地配在腰間戴著。


    將符鯉成為鬆虞的劍靈一事通過老鼠告訴在外遊曆的符郢之後,鬆虞和邵星闌又再度踏上了旅程。


    這一次他們必須得找到重新迴到末世的方法。


    鬆虞是隻低階的鬆鼠妖,她的壽命不過千百年,而她如今已經將近八百歲了。


    如果僅僅是靠硬活到兩千多年後的末世,以她剩餘的壽數來說是做不到的。


    必須得想辦法動用燭龍之力迴去才是。


    可是,如何才能啟動燭龍印記?


    無論是將妖力注入,還是將妖力盡數抽空,甚至不惜用自殘,身上的燭龍印記卻始終毫無動靜,讓鬆虞不得不懷疑燭龍的力量隻夠讓他們來,不夠他們返迴。


    一直到小朱厭六十六歲那年。


    東齊再度爆發了戰爭,先是藩王內亂,後是匈奴趁機進攻,鬆虞不能上戰場廝殺幹擾人類曆史走向,但是經常會在後方救治傷患。


    慢慢的,她身上的功德越攢越多。


    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樣,給要去戰場上吸食怨氣的小朱厭套上了隱匿術,讓她自己小心些。


    小朱厭揚起甜甜的微笑:“放心吧母親,我就站在最邊上,他們看不到我的。再說了我有您給的寶衣,刀槍不入,誰也傷不了我。”


    “嗯,站在邊上就行了,千萬不要往中間跑哦。”鬆虞不放心地叮囑道。


    “放心啦母親,這事我已經幹過很多遍了,非常熟練了。”小朱厭邁著小短腿離開了。


    符鯉飄在鬆虞身邊感慨:“你是不是也年紀大了,最近越來越嘮叨了。”


    “……”鬆虞瞪她一眼,皺著眉說,“不知道怎麽迴事,最近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


    “每天一睜眼就能聽見哀嚎遍野,心裏不安也是正常的。”


    鬆虞點點頭:“走吧,我們不方便上戰場,盡自己所能治療幾個傷患還是可以的。你給我進劍裏去,別被人看見了。”


    符鯉嘟嘟囔囔地鑽迴了劍裏。


    “虞娘子,邵公子,你們來了啊。”見二人進了軍帳,那軍醫長舒了一口氣,“虞娘子您昨天給的那藥確實好,今天我看好幾個傷患都退燒了,傷口也止血結痂了。”


    鬆虞心道不過是後世的一些退燒藥消炎藥,要是她把妖族的丹藥也拿出來,這會兒他們的傷口估計都愈合了。


    她微微笑道:“有用就好,這些都是我之前在外雲遊遇到的神醫給的藥,雖然不多,但還夠用上幾次。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軍醫擦擦汗道:“昨晚軍營被襲,今早又送來好些傷患,我讓徒弟們安置在那處了。”


    他指了指軍營一角。


    鬆虞點點頭:“我們來幫忙處理。”


    她和邵星闌往軍醫指的角落走去,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邵星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視線一凝。


    那是一隻混在傷員裏的妖,他想做些什麽?


    鬆虞已經徑直向他走去,借著給他療傷的名義,低聲警告:“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速速離去。”


    那妖被認了出來,眼裏閃過一抹殺意,電光火石間便向鬆虞襲來,卻被後者輕鬆抵住。


    周圍注意到這一幕的人發出驚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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