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司家外麵的夜風,真的很冷。


    好似能侵到人的骨頭裏。


    徹骨的冰涼。


    “很抱歉。”


    他薄唇扯了扯,幾乎是低啞冷淡的聲音。


    那雙漆黑的眸子裏,艱澀的情緒,充斥著他的全部感官和理智。


    從抱歉。


    到他現在說的這句的很抱歉。


    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秦隊長,是在傷春悲秋嗎?”


    “她已經死了。”


    沈朝惜甚至在笑。


    淡淡的冷,從她的眼睛裏溢出來,注視著秦墨。


    秦墨與她眼神對視著,隻是啞聲,似強調著什麽。


    “她沒有死。”


    她還好好的,在他眼前。


    這讓秦墨,內心痛苦交加,想相認。


    卻覺得,有什麽東西跟以前早就不一樣了。


    “是嗎。”


    沈朝惜聽到他的話,似尾音上揚,聲音裏染上一絲的冷色。


    “可她是我親手殺死的。”


    “你說,她死不死,還有人比我更清楚嗎?”


    沈朝惜低緩的語氣說著,幾乎在黑夜裏,融進冷風中。


    她一字一頓,就這樣逼近秦墨的身前,很認真的說完了這句話。


    她眼中的冷笑,落在秦墨的眼底,竟然一瞬間失去了辯駁的本能。


    “秦墨,當初你潛伏在我身邊,整整三年,無數個日夜,你對我的好,不都是裝出來的麽?”


    “既然是裝的,宮神曦死不死,於你而言,你東洲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還有什麽所謂呢?”


    秦墨唿吸一滯!


    他似乎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髒一疼,渾身冰冷。


    “不是這樣的。”他心緒很沉重。


    他想過,即使w集團覆滅,她也還有活著的可能,雖然,會被製裁,關進牢裏。


    “那是怎樣呢?”


    她看著他臉色痛苦的樣子,聲音平靜,卻好似猜到了他的心思。


    沈朝惜接著讚歎道,“是,秦隊長心中有正義,而w集團是東洲的最大犯罪集團。”


    “你清除了這個在東洲根深蒂固的毒瘤,是為了國家,為了東洲無數百姓,為了無上的正義。”


    “可我想,如果她最後落在軍方手裏,被關進監獄,也會生不如死的吧?”


    “那種被限製了人身自由,戴上手腳銬的日子,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所以,即使是宮神曦當初沒死,也會被抓住,被關進監獄裏去。


    那這些既然是他的選擇,為了國家,為了任務,那他到如今還在糾結什麽呢?


    她眼神裏,似乎閃過一抹沉思,不忍心,卻不得不這麽說。


    “秦墨。”


    “既然你當初已經做了,就不要再迴頭看。”


    “因為殺她,你有份,我也有份。”


    “雖然,你是有些對不起她……”


    她放低了聲音說著,想笑,卻笑不出來。


    “而那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她已經死了。”


    她死在了,“她”最信任他的那一年。


    死在了那個說要永遠護著她,不會讓她陷入危險的秦墨手中。


    也死在了,她決定帶周許迴家,放棄這個身份的時候。


    她不僅是沈朝惜,更是替宮神曦多活下來的三年。


    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秦墨和她之間,總有一天會麵臨這樣的結果。


    但她成為宮神曦三年,也要站在“她”的角度,去看這些。


    所以,他們都沒有沒有錯。


    錯的,是那個張揚的大小姐,最信任的人。


    是東國臥底。


    錯的,是東洲w集團,犯罪,終究會被正義消滅。


    而他們,現在來說這些話都沒有任何意義。


    那個跟從前一樣,穿著黑色西裝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她的麵前。


    無數次,那個說要保護好她的餘墨。


    那個說會永遠護著她,不會讓她有危險的餘墨。


    在東洲那次行動中,聯合國際軍方的人,親手毀了“她”,害她墜樓身亡。


    所以一切都過去了。


    她已經死了,而他的任務也完成了。


    有些事,有些人,也還是停在該停的地方吧。


    就像她。


    就像秦墨。


    東洲那三年,確實不差。


    可是,那是她忍辱負重為了報仇,為了接周許迴家。


    更分開來講,立場不同,處事方法不一樣。


    她不怪他。


    可也僅僅隻是不怪他了。


    本身,他們之間,就是死局。


    “你忠於國家,你沒有錯。”


    而作為沈朝惜,看待這件事,她已經能平靜到站在他的立場上。


    去跟他說了。


    說完,沈朝惜看了他一眼,秦墨低垂著眸子,似眼底悲痛的情緒,快要湧出來。


    而沈朝惜穿上高跟鞋,就好似,那個以前需要他穿鞋的大小姐,早已經不複存在了。


    有的,隻是現在能獨當一麵的沈朝惜,最後落在他身上的一眼。


    毫無情緒,甚至平靜至極。


    秦墨看著她的身影走遠,卻因為今天晚上沈朝惜說的一番話,讓他無法替自己辯解。


    他低著頭,緩緩的笑了起來,眼睛紅了一點點。


    困在過去裏的人。


    隻是他一個人。


    而已。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冷風裏,隻剩下秦墨一個人在那。


    餘墨。


    我是她,卻也不是她。


    我做的,跟你做的事情一樣。


    站在她的角度,慘遭最信賴的人背叛,我沒辦法替她說原諒。


    站在我的角度,我們都是為了國家,任務。


    所以,就這樣吧,你放下,我也放下。


    夜裏的風,同樣的冷,吹在沈朝惜的身上。


    她那脖頸後的畫,栩栩如生,卻也都跟東洲時候的曼珠沙華,不一樣了。


    而沈朝惜,她在迴到司家宴會上以後,可能是在想著剛才的事情。


    即使她不往心裏去,也還是會想起來,就隨手拿起紅酒杯,往裏走。


    她似乎是想喝酒了。


    又或許,她是在想著什麽,待會兒要做的事情。


    在司家古堡,璀璨的大廳裏,沈朝惜喝著酒,緩慢的,咽進肚子裏。


    宴會上觥籌交錯,周圍聲音嘈雜,音樂聲在耳畔縈繞著。


    可就在這時,有幾名打扮華麗的女生朝她走了過來,來到她的麵前,踩著大廳裏請來的人彈奏出來的鋼琴曲的尾聲。


    為首的女生打扮精致,穿著條高定的鵝黃色禮服吊帶裙,黑色長頭,她身後還跟著兩個人。


    看對方的表情,來勢不善,像是找她麻煩的。


    而沈朝惜猜得沒錯,就是過來堵她的,對方開口的第一句,就是嫌棄的語氣。


    “就是你,前幾天跟他在一起了?”


    為首的這名穿著鵝黃色禮服裙的少女,在看到沈朝惜的那一瞬間,就不高興了。


    因為,就是眼前這個穿著露背長裙的少女,搶走了她的男朋友。


    “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沈朝惜看向她,淡淡的聲音。


    “你是?”


    這個鵝黃色禮服裙的女生說道:“我是司少的女朋友。”


    沈朝惜挑了下眉:司少的女朋友?


    她微微一笑,“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據我所知,他跟上一段戀情已經在半個月前就結束了。”


    “而你,應該就是他口中的上一段戀情吧?”


    沈朝惜在說這個話時,還故意挑著眉,聲音含著一絲的興味。


    這話就好像在說,這樣算起來,她這算他哪門子的女朋友?


    司聞斌談過的女朋友,也不計其數。


    “你說什麽?”


    可對方顯然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頓時心頭一震,有了怒了。


    而沈朝惜微冷的聲音,帶有一絲的試探,似乎還在說。


    “而這位小姐,既然你跟他都是上一段戀情了,那他就是你的前任,前男友。”


    “那我想,不管我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你跟他現在也沾不上半點關係了吧?”


    她剛才還在想,要怎麽進去。


    這會兒。


    找麻煩的人來了。


    剛好。


    “你!……”


    這名穿著吊帶裙禮服的女生,明顯是氣不過,心想著原本屬於她的東西。


    在京圈裏身份地位極高,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司家大少爺,卻被如今這個看似清純的女孩搶了去。


    她心底一陣不忿,頓時就看到了旁邊桌上的紅酒杯,她端起來,對準了沈朝惜。


    “嘩!”的一瞬,周圍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冰冷的紅色液體灑在了沈朝惜胸口的位置,她突然被人用酒水潑了一身。


    胸前濕了大片。


    頓時,宴會上靠近他們這邊的,有不少人被嚇了一跳,朝這邊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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