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政殿。


    氣氛沉悶壓抑。


    應以安眉頭緊皺,滿臉無奈與惱怒,高聲道:“隨她吧,朕不管了!”


    語罷,伸手拿起桌上筷子,欲要夾菜,可心中那股子焦躁卻如影隨形。


    不經意間瞥見身旁的太監如木雕泥塑般紋絲不動,仿若未聞聖諭,頓時怒目圓睜,一股怒火直竄心頭,將手中筷子狠狠摔迴桌上。


    “還不去多找些人看著?是想讓她從牆上掉下來,摔死嗎!?”


    應以安的吼聲在殿內迴蕩,震得福才與祿豐身軀一顫,忙不迭地跪地求饒:“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才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連滾帶爬地退出思政殿。


    嘴上雖決然地說著不想管,可那心底深處的牽掛,如何也斬不斷,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辛允的模樣,若是睡熟了,一個不留神,便會從高處墜下,那摔落的畫麵光是想想,都讓她的心猛地揪緊。


    自知身為帝王,本不該被兒女情長羈絆,可那辛允卻似一顆獨特的石子,硬生生闖進心間,攪亂了一池心湖。


    冷宮。


    “下來吧,我接著你。”


    應以安方才心中的氣惱似洶湧潮水,一波一波地翻湧不息,憶起駱卿衍那戲謔的話語,嘲諷自己不能行人道,而身為帝王卻毫無實權的挫敗感,更是如火上澆油,怒火徹底爆發。


    在殿內來迴踱步,肆意宣泄著滿腔憤懣,直至那洶湧的情緒漸漸退去。


    福才和祿豐二人吩咐眾侍衛把守宮道兩頭,空曠的宮道中央,隻餘下她們二人。


    辛允愜意躺在宮牆上,柔軟衣裙被她巧妙地拉扯著,用以遮擋那刺目陽光,她微閉雙眸,對周遭投來的異樣目光與竊竊私語仿若未聞,在她心中,旁人的看法不過是過眼雲煙,唯有自身的自在逍遙才是真切可感的。


    “陛下看的話本子,怕是比我都多。”


    那些話本子裏描繪的浪漫情節,於她而言,早已司空見慣,心中那層免疫屏障,任憑何種浪漫也難以穿透。


    再者,憑她那輕功,足以在宮牆間來去自如。


    應以安話語中帶著關切與忐忑,輕聲問道:“……你生氣了?”


    辛允正躺在宮牆上,聞得此言,身形陡然一動,如飛燕掠水般從宮牆上一躍而下,應以安見狀,下意識地欲伸手相迎,然刹那間,似是想起了什麽,手在身側生生頓住,旋即緩緩收迴,兩隻拳頭在袖中悄然握緊。


    她走向應以安,“陛下,能否再來一次相互坦誠?”


    言罷,微微蹙起眉頭,心中那諸多疑問似團團迷霧,縈繞不去,憋悶感在胸臆間不斷翻湧,令她著實難受至極。


    應以安麵色沉靜,一步一步向著辛允走去,緊緊盯著辛允的眼睛,辛允步步後退,直至後背抵上那冰冷的宮牆,欺身而上,將她困於宮牆與自己之間。


    “好啊~如何坦誠?”


    語罷,唇畔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笑容透著輕佻,向前微傾身軀,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得能清晰聽見彼此的唿吸交錯,甚至,故意讓溫熱氣息緩緩拂過辛允耳畔,惹得她幾縷發絲輕輕飄動。


    “如上次一般,所問必有答案,絕不欺瞞。”


    辛允言辭懇切,似要將這話釘入她心底。


    話音落時,隻覺臉頰驀地一熱,仿若有火在燒,那熱度一路蔓延至耳根,可她生性倔強,硬是強撐著,脖頸微微揚起,雙眸毫不退縮地直視著應以安的眼睛,那眼神中寫滿了執拗與不甘示弱。


    “那這次換我先問,你來答。”


    “問吧。”


    應以安雙手負於身後,聲音有些抖顫,似是這問題牽扯出了她心底深處的某些隱秘情思,“若你……於年少之際,逢傾慕之人,然歲月悠悠,數載別過,再度相逢時,那人卻已將往昔相識之事盡付忘川,你將何為?”


    “既已忘卻,便當視作過眼雲煙,散於風中罷了,又何必執念,徒生煩惱。”辛允目光平靜如水,仿若談及之事,與己毫無瓜葛。


    應以安聞之,身軀竟微不可察地一震,雙唇輕顫,欲語還休。


    半晌。


    她神色安然若素,悄然別過臉去,似恐辛允窺破那眸中一閃而過的落寞與掙紮。


    “……答的好。”


    話語出口,卻似有千鈞重。


    應以安故作灑脫,可心底那抹幽微酸澀,卻如漣漪輕漾,別過身去,藏於袖中的雙手,不自覺蜷起,似在極力壓抑著內心波瀾。


    自顧自呢喃,聲音極低,幾不可聞,“好一個過眼雲煙,好一個徒生煩惱……”


    “陛下,你的問題我迴答了,該我問了。”辛允輕步,微微探頭,目光中帶著急切。


    “忘了便忘了……”


    應以安仿若被那無形往昔之繩緊緊縛住,整個人陷入失神之境,行於迷霧中,雙耳似被一層輕紗隔絕,對外界諸般聲響皆不聞不問。


    隻見她身形緩緩移動,一步一惆悵,一步一感慨,那落寞背影,在宮牆下,顯得格外孤寂。


    “陛下?”


    辛允又輕聲喚了一句,聲音裏已帶了幾分擔憂,滿心都是疑惑,應以安怎會這般失魂落魄?她想,莫不是自己的迴答觸碰到了陛下的痛處?


    腳步匆匆,追在應以安身後,急聲說道:“陛下,你若是不滿意這個答案,我再換一個。”


    口中雖言要換一個答案,然其心中卻對那先前的迴應篤定非常,在她看來,人生在世,諸多紛擾,若皆掛懷於心,勢必活得沉重不堪,唯有秉持自在灑脫之念,方能尋得一方安寧。


    那忘卻之事,既已塵封於歲月,又何苦翻出徒惹煩惱?是以,她所言換答,不過是為安撫應以安當下的落寞之態,實則心底仍堅守那‘過眼雲煙,不必糾結’的灑脫之道。


    應以安的腳步頓了一下,卻並未迴頭,隻是沉默片刻後,低聲道:“不必了,朕隻是有些乏了。”


    聲音略顯沙啞,透著深深的無力感,目光變得幽深而遙遠,似是陷入了迴憶的泥沼,難以自拔。


    福才見此情景,趕忙上前,恭恭敬敬將辛允攔下,“辛美人,止步吧。”


    望著應以安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阻攔在身前的福才,心中雖有不甘,但也隻能無奈停住腳步,眼睜睜看著應以安漸漸消失在宮牆轉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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