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


    見鈴木浩二依舊有些惶惶不安,方彥之進一步蠱惑,那迴響在鈴木浩二耳邊的溫和聲音猶如惡魔的低語。


    “想想那些根本從未把你放在眼裏的達官顯貴,想想那些隨意踐踏欺淩你的憲兵,還有那些在背後嘲笑你詆毀你的同鄉,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想報複迴去嗎?一點也不想翻身爬上高位,反過來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臉,不想看到以往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反過來奉承你懇求你的畫麵嗎?”


    似是被方彥之的描繪所吸引,腦海中幻想的畫麵慢慢鋪陳開來,鈴木浩二的唿吸變得急促,嘴唇也不自覺地有些顫抖,似乎在迫切地渴望著吐出肯定的迴答。


    然而,腦海裏殘存的理智仍是牢牢地遏製住了他的衝動,讓他艱難地搖了搖頭。


    “可是,陸軍本部很多人都認識我,我的底細他們全都一清二楚,即便我想與你合作,這些人也不可能輕易地信任我。”


    “而且,”說到這裏時,他又露出了惶恐之色,明明此時周圍一片嘈雜,不貼近身前根本不可能聽見兩人的談話內容,他也仍是不由自主地再次壓低了音量,“而且為什麽一定要去挑戰帝國的律法呢?隻要有錢有人,我們完全可以去港城,去歐美,去這世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在哪裏不都可以經營商貿嗎?”


    方彥之聞言,卻嗤笑了一聲,“可那些地方不也一樣早被其他有錢有勢的人占據了嗎?”


    他輕歎了口氣,鈴木浩二是他精心挑選出來,完成他計劃的關鍵一環,謹小慎微本也是鈴木浩二身上被他看中的必要品質之一,於是他隻得耐著性子灑下更多的餌料。


    “如今中日大戰進行得如火如荼,華國國內的工業生產破壞殆盡,各種物資都極度緊缺,物價飛漲,這個世界上還有哪裏的錢比這裏更加好賺?”


    “至於陸軍的門路暫時走不通,”方彥之臉上露出一個充滿了諷刺意味的親切笑容,“不是還有海軍,空軍,還有外務省,甚至是內閣的官員老爺們嗎?隻要付出足夠的金錢利益,這世上有哪一座寺廟的廟門是你我叩不開的呢?”


    “事實上,我也早已挑選好了在我們發展事業的初期,能為我們保駕護航的最佳人選。而你要做的,不過隻是找機會接近他,討好他,讓他對我們懷抱善意即可,是不是非常簡單?”


    看見鈴木浩二的情緒被稍稍安撫,方彥之又進一步安慰。


    “而且,你也實在不必過於憂心,我們如今力量還十分薄弱,事情還遠沒有進展到需要對抗帝國法律的那一步。在那之前,我們還需要先在港城注冊一家經貿公司,暫且經營一些合法合規的小本生意積累資本。而這些事情,有我看好的那個人選就足夠加以庇護。”


    “等到我們積蓄資本足夠多,結交的人脈足夠廣,能夠付出的利益和好處足夠誘人的時候,才是需要考慮接下來進一步發展壯大的時候。”


    被方彥之拆解出來的前期謀劃確實極為簡單,而他描繪的美好前景又似乎近到觸手可及,鈴木浩二已經再也無法克製住內心貪婪的渴望,他心跳如鼓,喉嚨不斷地吞咽著津液,暫時地忽略掉了日後要麵對的危險,用力地點了下頭。


    看著目標終於吞下了香甜的餌料,方彥之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


    再次登上仙樂宮觀景台,坐到了那個固定的老位置上時,張懷月分明在領她過來就座的桃樂絲王臉上看到了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表情,已經十分熟悉桃樂絲性格的她心中不由微微一動。


    自從去了廖公館拜訪過廖大太太之後,張懷月便把所有與碼頭查封相關的人或事全都拋在了腦後,再不去打聽事情的後續發展,也沒去馨馨美發室與錢煥開碰麵,安安分分在家一連待了好幾日,仿佛所有一切都與她毫無關聯。


    這樣做能最大限度地將她與整件事情剝離開,也能盡可能地隱藏事情有被設計的痕跡。隻是這樣一來,卻也讓她變作了聾子瞎子,完全得不到一點相關的消息。


    張懷月強行按捺住想從桃樂絲這裏得到些新消息的欲望,漫不經心地拿起餐單假裝研究一會需要點些什麽酒水點心。


    “嗯,一杯柏林格香檳酒,一份炸豬排,再來一份奶油蛋糕……”


    過了許久,張懷月終於麵帶猶豫地決定好了菜單,她將裝幀精美的硬殼紙冊合上,交給一旁久等的桃樂絲,此時方才麵帶笑容地與她寒暄,“又要麻煩你啦,桃樂絲領班。”


    桃樂絲也與她十分熟悉了,知道她這句話不是客套而更多是調侃,也笑嘻嘻地迴答,“不麻煩,方太太多來照拂我生意,我能多吃兩碗飯呐。”


    橙黃的燈光下氣氛頓時輕鬆愉悅起來,兩個人笑作了一團。


    桃樂絲走去樓梯口叫來一名打著領結穿著馬甲的侍者下去傳菜,然後又迴到了桌席跟前,張懷月便仍舊如往常一般邀請她一塊坐下,陪自己聊一聊天。


    故意先引著話題說了幾句餐食天氣之類的閑話,見桃樂絲已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分享欲望,張懷月適時地停住了話頭,給對方留下了開口的空間。


    果然,下一刻,桃樂絲便迫不及待地前傾了身體,將長著一頭濃密棕發的腦袋湊近了過來。


    “方太太,您聽說了嗎?極司菲爾路的安樂坊前兩日發生了一件大事!”


    雖說早有所料,但驟然聽聞,張懷月手指還是微微一緊,但她立即放鬆了身體,假裝興致勃勃地問,“什麽大事?我這幾天在家忙著處理些家務,可是又錯過了什麽新鮮事?”


    聽她這麽說,桃樂絲於是更加地興奮。


    她又湊近了些許,用神秘兮兮的口吻拋下了一個重磅消息,“聽說咱們仙樂宮那位前任舞場皇後,就是被包養了的那個昆劇名角馬憐香,被人家大婦給打了!據說還打得特別慘,鼻青臉腫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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