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長夏渡口與朱記船幫的商隊分別後,一路經曆無數艱難險阻的張懷月直至抵達山城,沿途都沒有再見過錢煥開的身影。


    不過,她也並不為此著急,錢煥開比她經驗豐富,身手也敏捷,她都能安全抵達山城,錢煥開隻會比她更加順利。所以她隻需安頓好自己,靜心等待對方與自己聯係便是了。


    張懷月於山城南岸的趙公廟渡口下船,入城以後,根據徐為民當初給自己留下的地址,選擇了羅田區一家因靠近山體修建因而得以在日機的頻繁轟炸下,還能勉強保持完整的客棧旅社辦理了入住。


    在旅社入住之後,張懷月沒有休息,拿著那份身份證明的文書便循著徐為民給的地址便馬不停蹄地找了過去。


    山城道路曲折又多雨霧,坡坎山梯彎彎繞繞,往往一眼能望到頭的目的地其實崎嶇萬裏,要蜿蜒繞道大半天。


    午間下船入住客舍後,張懷月連午飯都顧不得吃,隻草草在路邊填了兩口饅頭。然而卻也是及至下午一點多鍾,張懷月方才站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前,有些遲疑地打量著眼前這幢毫不起眼的磚木小樓。


    小樓外頭的圍牆重門緊鎖,牆高院深,綠蔭如蓋,然而四周卻是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別說是守衛,就連進出的行人也不見一個。


    張懷月有些遲疑地靠上前去,隔著沉重的黑鐵大門朝裏張望了兩眼。入目的便是院子裏灑掃潔淨的石板地麵,以及道路兩旁被繁茂綠樹環抱其中的綠草茵茵。然而打量了一圈,院裏院外還是一個人也沒有。


    張懷月有些遲疑地收迴目光,低頭細細打量手中的紙條,確認地址門牌號並沒有錯,張懷月開始有些後悔沒有在來之前提前掛個電話了。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喊上一聲試試的時候,麵前那扇沉重的黑鐵大門卻突然發出‘吱呀’一聲沉重的摩擦聲響,緩緩地打開了一道可供一人進出的空隙,一個身著黃綠軍服的冷臉守衛探出半個身體,望著在門外猶豫徘徊的張懷月冷冷喝道:“軍事重地,無關人士立刻離開!”


    說罷,便想將門關上,張懷月見狀卻是心中一喜,趕緊上前一步叫住對方,“不好意思,我是來找人的,請問徐為民徐先生是在這裏工作嗎?”


    那守衛聞言關門的動作一頓,迴頭上下打量了張懷月幾眼,眼睛微微睜大,語氣裏透著那麽一絲絲的匪夷所思,“你找人?上這找?”


    張懷月知道守衛這語氣神態的意思,她雖不知徐為民留下的這個地址究竟是個什麽所在,但對其人軍統特務的身份既已略有猜測,自然清楚此地肯定是軍統局相關的某個部門。


    而軍統局在外的赫赫兇名,她自然不會不清楚。孤身一人跑來這裏尋人,張懷月自然也會心有忐忑。


    隻是對妹妹的擔心讓她努力忽略掉這種忐忑之情,掏出徐為民寄給她的那封身份證明信件,遞給守衛。


    “是徐為民先生給我留下的這個地址,還有信件,讓我到這裏來尋他,說是有有關我妹妹的事情需要當麵商談。”


    那守衛略顯狐疑地接過信和字條看了看,又仔細確認了一番信紙上的紅章,他這才又認真看了張懷月一眼,將大門拉開,道:“那你進來吧,先去招待室稍坐,我去請二處的人過來。”


    張懷月這才鬆了口氣,站在門口用力握了握拳頭,邁步跨進了黑色的巨大鐵門。


    也是直至跨進了高高的門檻之後,張懷月這才發現為什麽自己剛剛在門口徘徊了那麽久都沒有看到一名守衛的原因。


    卻原來,這幢院子的守衛室其實是隱藏在鐵門一側高大的院牆轉角之後,與院牆使用同一材質青磚的狹長建築地基極高,看進門處的三級台階來看,離地至少有半米左右。而守衛室在麵對鐵門及院牆外的方向,則於一人多高的地方各開了一個狹小的窗洞,站在其中便可居高臨下地將院牆及鐵門外的一切一覽無餘。


    可若是有外來人站在鐵門外時,卻是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鐵門內監視的眼睛的。


    ————————


    位於秀水區龍門橋軍統特務總隊看守所的一間秘密審訊室內。


    徐為民翻著手中的那份口供,匯報著最新的獲取到的口供情報。


    “方自新自一二七特大瀆職貪汙案被捕後,直至在獄中自盡,至死也未有吐露他貪斂的那筆巨額財富到底去了哪裏。”


    “而他保下的那些人大概也在相互顧忌,一時沒來得及去逼迫他家的這根獨苗。如今倒是便宜了我們,僅就方彥之目前交代出來的,就有港城花旗銀行存儲的10萬圓美金以及兩箱金條,還有位於上滬公共租界的兩棟花園洋房,一套公寓,一套鋪麵,共計四套房產。”


    “至於他沒有交代出來的,尚且還不知有多少。”


    黃漢忠點了點頭,對身邊的年輕人道:“有了這筆啟動資金,你之後的潛伏任務也更好開展一點。”


    “等任務正式啟動後,錢財你可以帶走一半,上滬的房產允許你到時便宜處理。”


    年輕人自小家境優渥,倒沒有被這大筆的銀錢晃花了眼睛,而是挑了下眉,以疑問的語氣確認道:“這是要讓我金錢開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黃漢忠從上衣口袋摸出包煙,又從褲子口袋掏出了打火機,臉上露出個略顯嘲諷的表情,“就是拿錢砸,你也要給我砸出個高位來,我就不信這幫漢奸走狗和東瀛鬼子還能夠不為金錢所動。”


    而此時,站在走廊外的年輕人的兩個心腹也在相互交談。


    “真想不通,這方彥之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宋七斤百思不得其解,“他既然有這麽大筆的財富等著他繼承揮霍,幹什麽還要跑迴來當這個大頭兵,還想不開地要替東瀛鬼子賣命?”


    要換做是他,早就拿著這大筆的錢財去逍遙快活了,哪裏還會迴來摻和這麽些破事,如今還得搭上自己的小命?


    老楊畢竟經事更多,也更加通透,“他可不傻,如今這年頭有錢無權,那就是上好的肥羊,擎等著挨宰吧。更何況,像方彥之這種人,以往仗著有個好爹,一向是被人高高在上地阿諛奉承慣了的,隻怕也沒少得罪人,如今讓他接受這一落千丈的身份地位,接受以往那些不如他的人都能踩在他的頭頂上,他哪裏能忍受得了?”


    而老楊沒有說出口的是,雖說他們那個年輕的上官與方彥之相較,無論是人格還是品性上都有著雲泥之別。


    但就這一點,其實兩者之間卻有著某些微妙的不謀而合,他這位上官也時常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那麽一點目下無塵的高傲。所以黃處安排他冒充方彥之這件事,某種程度上來講,的的確確算是慧眼識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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