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月實在不知該何去何從,也想不出要怎樣應對現在的局麵,現在的她亟需一個有經驗的人來給她指點,告訴她接下來究竟該怎麽做。


    於是,即使明知道這裏或許有危險,她也還是決定冒險過來看看。


    一路避人耳目來到花樓街,張懷月一直不停地觀察四周,確認沒有什麽可疑的跡象。


    等待應門的那數十秒鍾,她的一顆心如同油煎火烤一般,既怕遇到未知的危險,又怕這裏早已人去樓空,感覺時間仿佛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終於,那扇大門被人打開了一道小縫,露出一雙滿是警覺的眼睛。


    張懷月見到有人應門,麵上立刻一喜,連忙上前一步低聲道:“錢先生,寶慶兄弟在嗎?徐大哥遇到了危險,我也有可能被盯上了,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裏。”


    門內那人正是那位神秘的錢煥開,他見門外隻有張懷月一人本是微微皺眉,但等聽清張懷月的話卻眉頭一挑,反是將門又拉開了些許,“寶慶有事出去了,現在還沒迴來。”


    “那怎麽辦?”張懷月聞言大急。


    錢煥開側過身左右張望了一眼,然後對張懷月道:“先進來再說。”


    張懷月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趕緊跟了進去。


    等錢煥開關了門迴來,不等他開口詢問,張懷月便急忙把剛剛從陳大富那裏聽來的一番來龍去脈竹筒倒豆般地如實道來。


    錢煥開聽著她的敘述,眼睛漸漸眯起,他捏著額角在屋裏來迴踱了幾步,突然腳步一頓,失聲道:“不好!”


    “什麽?”張懷月心尖一跳,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之感。


    錢煥開沒說話,幾步搶到窗前,揭開遮蓋得嚴嚴實實的窗簾一角,小心地向外望了一眼,隨即轉過來的眼神裏染上了幾分急迫,“你被騙了!”


    張懷月大驚失色,數息後猛然反應過來,被接二連三的變故打亂的思緒也逐漸清明。


    是啊,她不過隻是個偶然介入的外人,那陳大富既然被派來保護監視自己,便必然清楚這一點。那他又何必要貿貿然透露這麽重要的消息給自己呢?即便他真的已被人監視,也完全可以找個借口請一天假不來接她,隻要他不接觸自己,那她頂多會被人懷疑監視一陣,隻要如平常一般上班生活,或許根本不會有這樣一場危機。


    隻是,她不過隻是個什麽也不知道的普通大夫,能有什麽價值讓這些人費盡周折的謀算自己?她對徐鵬飛他們在做些什麽根本一無所知,唯一能接觸到的便隻有正在養傷的錢煥開,所以這些人的目標其實是錢煥開?!


    想到這裏,她猛地抬頭望向屋中的另一個人。


    “不會的。”張懷月語速極快,像是要說服自己,“我來之前繞了好幾條路,還是從江堤路上過來,江灘空曠,四周一覽無餘,根本不可能有人跟著我。”


    錢煥開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又解釋道,“不一定是跟著你過來的,隻怕這裏早已被人盯梢。花樓街一帶地形複雜,這裏藏有據點的事敵人恐怕早有推斷。”


    張懷月如同醍醐灌頂,也就是說,那些人隻需把守住花樓街的幾個進出口,接下來就隻等著她來替他們指路就行了。


    想通這一點,張懷月不由得臉色煞白。


    錢煥開對著窗外又觀察了一陣,一時沒能看出什麽異常,轉過頭才發現張懷月臉色異常難看。


    “我,我是不是不該過來?”


    錢煥開擺了擺手,安慰她道:“放心,現在外頭還看不到什麽動靜,來的估計不是國統的人,否則早該明火執仗的喊打喊殺了。若來人是偽滿特務,那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如今的江城還輪不到這幫鬼子的走狗們撒野!”


    這幾句話並不如何疾言厲色,但那隱隱透出的輕蔑卻帶著十足的底氣,讓張懷月緊繃的心弦微微放鬆了些許。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她勉強定了下神,問道。


    錢煥開略微沉吟,他剛剛其實還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麵前這位張大夫的品行,老徐向他做過擔保,他也願意相信老徐看人的眼光。隻是作為一名老戰士,他還是不能不對全情有所保留。


    眼下前線戰事正酣,東瀛鬼子在國統區可謂人人喊打,然而他們卻不惜暴露如此珍貴的潛伏力量謀算他的性命,看來自己在東北鬧的動靜的確狠狠打壓了鬼子們的氣焰。為了以儆效尤,更為動搖國人的抗日決心,隻怕派來的也都會是些悍不畏死的死士。


    故而此刻,他便不單要想辦法讓兩人安全逃出生天,也要保證不再泄露更多的組織機密,不得不謹慎行事。


    心中慢慢有了定計,錢煥開對張懷月一揮手。


    “這裏已經不能呆了,跟我來。”


    張懷月被錢煥開領著上了二樓,見他開了二樓北屋的房門,率先走了進去。


    張懷月也跟著踏入門內,發現這是一間十分高闊空曠的屋子,屋裏沒有任何家具陳設,隻在靠牆的地方放置著一架高大的木梯,一直架到了靠近天花的一扇氣窗下。


    錢煥開扶著木梯三兩下爬了上去,推開氣窗觀察了一陣,確定沒有異常,便縱身一躍從氣窗翻了出去。


    張懷月緊張地注視著頭頂的小窗,不一會,便看見錢煥開重新把頭伸進來,低聲道:“沒問題,快上來。”


    張懷月點點頭,立刻踩著木梯小心爬了上去。


    等她被錢煥開攙著跨出那扇僅夠一人進出的窄小窗戶後,舉目四顧,這才發現他們此時正置身於一片連綿起伏的房頂瓦簷之上,腳下站立之處是與隔壁鄰居相連的屋頂排水溝,僅有尺餘寬度,勉強足夠放下一雙腳通行。


    錢煥開輕手輕腳地把木梯從氣窗內拉上來放到一邊,又小心關好窗戶,盡量消除所有痕跡。


    接著對張懷月道:“跟緊我,小心點。”


    “等等。”張懷月也和他一樣壓低聲音叫住他。


    錢煥開停下腳步,就見張懷月從手包裏掏出一把精巧袖珍的手木倉遞到了他麵前。


    “這個給你。”


    錢煥開愣了愣,盯著那把手木倉看了兩眼,嘿笑一聲,“好木倉啊!”


    不過他並未伸手接過,而是在自己腰間拍了一下,“放心吧,家夥我有,隻是這時候不方便拿出來,萬一把黑皮們驚動了,我的麻煩也不小。咱們先想辦法擺脫這些家夥,等聯絡上我們的人,再想辦法把這幫家夥一網打盡!”


    張懷月眨了眨眼,了然地點頭,“我明白了。”


    錢煥開露出個笑容,對張懷月比了個低頭的手勢,“走!”說著自己率先弓下腰背,靈巧而快速地沿著排水渠小跑著前行。


    張懷月幾乎能聽見胸腔裏的‘砰砰’心跳,手腳也不自覺有些震顫,她用力深唿吸了一次,壓低身體快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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