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覃東平的敘述,什邡感動的同時,讓他先去馬車裏休息,其他事等他休息好了再說。


    覃東平欲言又止地看了不遠處的謝必安和常武一眼,心裏雖然有很多疑惑,但還是硬生生將它們全部壓了下去,轉身迴馬車休息。


    目送覃東平上了路邊的馬車,什邡斂去嘴角的笑容,扭頭去看不遠處的林昇和林山。


    真正的考驗還沒開始呢!


    “怎麽?不去見見林家大總管?”


    謝必安走過來,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林山和林昇,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林昇臉上的表情既震驚又惶恐。


    “我以為你更想跟林總管見見。”什邡側頭看他,從他眼中看出一絲戲謔,問他,“不是麽?謝表兄?”


    謝必安忽而一下,攏在袖口裏的左手不自覺地摩擦了一下右手腕上的傷疤,挑眉說:“他算哪根蔥?”


    什邡被硬是噎了一下,懶得搭理他,提著裙擺朝頻頻朝她看過來的林昇走過去。


    見她終於過來了,被林山問得一個頭兩個大的林昇連忙拋下林山,走過去一把拉住什邡的手,對她說:“聞喜,你快跟林管家說說,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什邡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但林昇的病情瞞瞞外人還可以,一旦麵對熟悉他的林家人,根本瞞不住。所以在林山拉著林昇說話的時候,她自動避到一旁,目的就是讓林山自己發現,並接受林昇的腦子出了問題。


    至於之後林家如何看待林昇,這對她來講並不重要,她隻要能留在林家,查清林家和爹爹的死到底有沒有關係即可。


    什邡打量林山的同時,林山也在打量她。林昇寫給老婦人的那封家信他看了,信中言辭中肯,邏輯分明,完全不像是失憶之中所寫,而此時見了林昇,他方明白,那信或許根本不是林昇所寫。


    不,信是林昇所寫,隻不過內容是別人口述罷了。


    是這位聞家的小娘子麽?


    說起來,這樁婚事還是老太爺在時定下的,如今多年未見,當年奶團子一樣可愛的女娃子,如今竟成了這副樣子?若是老夫人見了,怕是要氣出病來。


    兩人實在是一點也不般配,一點也不。


    其實這一個多月來,什邡已經把在萬年縣獄餓瘦的身體補迴來一些了,但到底在獄中住了太長時間,即便想要恢複原來的體貌,也非一朝一夕的,更何況突逢劇變,人的心態變了,那份少女時的天真早被世間諸多惡事殺死在那個晚上,她亦再不是曾經那個千嬌萬寵的千金小姐了。


    察覺到林山眼中毫不掩飾的失望,什邡不以為意地說:“我與林昇在青龍寺借宿時遭逢大火,隨行之人全部喪生,唯有我與林昇僥幸逃了出來,卻沒想林昇被坍塌的梁柱砸破了腦袋,不僅丟失了所有記憶不說,身體也一直斷斷續續病著,途中又遇到馬匪劫持,幸而遇見謝家表兄相救,這才有機會與林管家相見。”


    什邡說得聲淚俱下,一邊楚楚可憐地看著林管家,一邊拿出帕子擦拭眼角的淚。


    來的途中,林山從覃東平口中得知不少他們一路行來的艱難險阻,如今聽什邡這麽一說,更覺得氣血翻湧,恨不能自己替了林昇。


    “那大夫可說了,公子他?”


    什邡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聽見什邡這麽說,林山還是忍不住難過起來。看著林昇的眼神充滿心疼和自責。


    什邡不懂林昇和林山之間有怎樣的感情,不過現在的林昇已經不是以前的林昇,他注定不能給林山任何迴應。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除了不記得一些事情之外,我現在很好。”林昇鼓起勇氣從什邡身後站出來,對著林山笑了笑說,“聞喜說,益州有神醫可以幫我治療。”


    林山勉強扯出一抹笑,對他點了點頭:“小娘子說的對,益州有最好的神醫,他一定可以治好公子的病。”


    “既然想迴益州治你這顆木頭腦袋,還不快點上車,準備出發了!”謝必安突然走過來,目光在林山臉上轉了一圈,淡淡地說,“你就是林山?林家的大管家?”


    林山蹙眉看了他一眼,這次注意到他腰間挎著的彎刀,以及刀柄上篆刻的小小一個“謝”字。


    “您是,是表公子?”林山問道。


    謝必安點了點頭,對不遠處看熱鬧的常五說:“讓人套馬,天黑之前要到下一個驛站。”


    林山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謝必安一番,良久才說:“表公子怎會出現在此處?”


    謝必安:“來益州述職。”


    “述職?”林山不由得大吃一驚,謝家在涼州盤踞多年,大小姐這麽些年也未曾迴過長安,如今怎會讓謝家這根獨苗獨自來益州?他口中的述職又是什麽意思?


    謝必安根本不給他詢問的機會,兀自對什邡說:“讓你的人做好準備,一炷香後啟程。”


    什邡點了點頭,一邊招唿李賀雲,一邊打發林昇先迴車上吃東西。


    林昇本是不願,但看了一眼旁邊兇神惡煞的謝必安,趕緊灰溜溜地跑迴馬車。


    眼見著林昇上了什邡的馬車,謝必安去套馬,林山對什邡說:“聞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兩人一起上了林山的馬車,狹窄的車廂裏燃著熏香,林山倒了杯茶給聞喜,對她說:“聞小娘子,這一路多謝您對公子的照拂,今天林山多嘴問一句,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什邡抬頭看著林山,麵前的男人四十來歲的年紀,白淨的麵皮上續著美髯,身上穿著雖然看著樸實無華,但細看之下,卻能看出其作料考究,加之林老夫人既然派他前來迎接林昇,可見其在林家的地位非同一般。


    如今他如此直白地問她,可見其中亦有幾分深意。


    接過茶杯,什邡說:“我既然跟著林昇來益州,還不夠說明我的選擇麽?”


    林山雙手攏在袖兜之中,目光越過車窗看向什邡的馬車,從鏤花的窗欞看著林昇窺過來的視線說:“那麽小娘子便應該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林家不是普通人家,三房之間的關係十分緊張。”


    什邡見他差點就要說出幾房政權這樣僭越的話來,忍不住心中冷笑,說道:“我自然知道。”


    沒見過什邡以前,林山覺得這位聞家的小娘子最多不過是個知書達禮的姑娘,現在看來,竟也是個聰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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