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城,


    城主府。


    府邸的內府後院有一石桌,石桌旁坐著興安城城主褚修。褚修白麵無須,年紀已超五十。


    衛雲,興安城長傲武館的一位武師。坐在褚修對麵,有點局促。


    長傲武館暗中有接單刀口舔血的生意。前日長傲武館五個武師接了一單生意,跟隨城北宋家去剿滅距離興安城五十裏外的一座小山寨。


    同去的還有紅燈會的四名高手,天虎狩獵團的三名弓箭高手。包括宋家多名武師。


    當日有驚無險,宋家家主宋良一人出手解決掉了山寨匪首,其他寨匪馬上四散逃去。眾人走一趟,不出一分力,各自到手不菲的報酬。


    褚修找來衛雲,詢問的就是這件事。


    褚修問:“你可知那山寨寨主的武道修為?”


    衛雲答道:“應該不高吧,那宋良幾招就把那山寨寨主打落屋頂。”


    那山寨除了寨主,其他人一哄而散,沒人反抗。


    應該山寨裏沒有其他的高手,都是平常的獵戶之流。


    衛雲把當日情景仔細敘述了一遍。


    當初宋良讓他們墊後,自己匹馬單槍直撲山寨議事大屋。


    宋良是眾所周知的勁血境高手,在興安城赫赫有名,眾人深信他的實力。宋良一個人鏟平一座山寨很正常,眾人隻是陪走一趟湊個熱鬧。


    褚修多問了幾句當天的情景,最後道了聲謝。衛雲受寵若驚,連稱不敢。馬上告辭離去。


    等衛雲離去,隔壁房內走出兩人,對著褚修施禮。


    褚修道:“吳家主,李家主,你們有什麽看法?”


    稍胖的是興安城三大勢力之一吳家的家主吳軒風,旁邊也是興安城唿風喚雨的李家主李明山。


    李明山瘦削的臉色陰晴不定,在褚修麵前坐定,“紅燈會的翟一刀親口對我說,被宋良幾招就打死的是一名勁血境高手,叫沈長水。翟一刀曾經被這個沈長水一掌打飛。”


    吳軒風道:“我派人去查了,這沈家原來也是城北之人,父輩和祖父都是喜愛詩文的雅士,現都已過世。”


    “這個沈長水倒是從小練武,這些年幾乎沒人見過他的身影。沈家的房子現在已經荒蕪多年。”


    褚修道:“什麽時候勁血境高手這麽不值錢,不但默默無聞,還幾招就被人打死。”


    李明山憂慮道,“難道宋良是一名宗師?要是他是宗師,這興安城還不聽他唿風喚雨。”


    吳軒風苦笑道:“虧我還想招攬他來吳家,差點引狼入室,哦,是引虎入室。”


    目前興安城城主府褚家,還有李家,吳家共三大勢力,瓜分整個興安府利益。


    在場三人的修為都是勁血境巔峰高手,家族內也許還有勁血境高手,但是對上一名宗師,還是不夠玩。


    也許三家聯合起來會搞贏一個宗師,那也會是損失慘重。


    褚修蹙眉道:“我已上報郡府,你們需要盡快和你們上麵的人溝通一下。”


    能在興安城占有絕對利益的,背後肯定有勢力在支撐著。這三人彼此知根知底。


    城北的宋府,


    宅院門口,宋良和外孫李知章剛從車水馬龍,熙攘熱鬧的城內大街迴來,一下馬車小公子依然雀躍不止。


    二人後麵跟著一個手抱一紅褐劍柄綠鞘短劍的小廝,正是曹元。


    小公子李知章很是喜愛這把綠鞘寶劍,不時拿過來玩耍一下。


    宋良有意識想培養小公子的武道之路,樂意他玩劍。


    本來指派一個武師專門捧劍伺候。小公子卻是不喜陌生人跟著,指名要曹小子。


    還好這短劍才半尺多,曹元可以輕鬆抱在懷中。


    宋良又指派了一個護院武師跟隨。小公子想玩短劍的時候,曹元馬上叫武師過來指導一二。


    曹元便一直抱著這綠鞘寶劍,做小公子跟屁蟲。


    小公子直奔內院,


    內院的李家少夫人,也是宋家的大小姐宋玉蘭,斜靠竹椅,鬱鬱寡歡。


    不多時,


    一個府門下人匆忙走來,稟道:“姑爺迴來了。”


    一個俊逸的身影穿過亭欄,


    李文青興衝衝來到宋良麵前,按耐不住滿臉喜色,恭敬道:“嶽父。”


    小公子看見自己父親過來,也就站立不動。


    李文青輕聲訓話,“我兒可有學功課和武藝。”


    小公子撇撇嘴,答道:“有的”


    宋良道:“知章天資聰穎,這些日私塾的夫子,武堂的教頭全是讚揚有加。”


    接著擺手:“這邊沒你什麽事,你還是去找你的夫人吧。”


    李文青並未移步,一臉笑意道:“有事稟告嶽父,我今天被守備提職為幕僚,歸屬城主府。”幕僚相當於師爺,城主府加他也就三個幕僚,地位相當高。


    宋良愣一下,興安城守備與他關係一般,前兩年宋良暗中送了一筆銀票,才讓李文青在守備司當個文書。


    這兩年自己醉心武道,比較少關心自己女婿。李文青也就在守備司混的不冷不熱。


    宋良疑惑的是,這次沒送好處過去,這李文青怎麽就能被提升為幕僚。


    李文青以為是嶽父為自己打點好的,不做他想。低首做個拱禮,告別嶽父,興衝衝找自家夫人去了。


    宋府院內,


    曹元懷抱紅褐劍柄綠鞘的短劍,站在玩耍小公子後麵,偶爾左右走動兩步。


    這寶劍是一早就去小公子房間牆壁上取下來,晚上再掛上去。


    前幾天小公子還偶爾把玩幾次,抽出劍身看看。曹元馬上唿喚護院的武師靠近,小心教導嗬護。


    哪知沒幾天,小公子已經膩了短劍,喜歡上其他玩具。


    十多天了,小公子再也不去碰綠鞘短劍。


    整天抱著寶劍,緊隨小公子。曹元不能像往常那樣找個偏僻地方偷懶一下,借閱的幾本書都沒空看。


    百般無聊中,腦中自然浮現一幅枯黃絲布圖畫,畫上一赤裸的男子身上一條紅線,紅線經過的十二穴位曹祥都還記得。


    正是那日看到山寨寨主的秘笈。


    由於有養元訣三個字,曹元就稱這圖為養元訣。


    曹元把當日窺見到的枯黃絲布圖養元訣反複在腦中迴憶。


    “”那日那山寨寨主說這是武道秘笈,是不是練了就能和宋老爺那樣飛上屋頂?”


    曹元看過的不少武道雜書,還有張頭三位武師的偶爾指導,深知這世間乃是在修煉武道之人統治之下,武人不但有各種技擊之法,還得有武道修練心法。


    見過宋老爺飛上屋頂的身手,而且那個連殺三個武師的山寨主也不是宋老爺之敵,曹元已經對更高境界的武道高手產生極高的向往。


    夢想有一天,自己能成為一真正的武道高手。或許這養元訣就是高深的武道內功心法。


    曹元就把紅線絲圖,當做是雜錄裏麵談到的內功心法,想象有內力沿著紅線行走,可是一連幾日都不得法。


    今天曹元再背誦一下當天看到那一段文字:“青雲養元訣,心靜生慧,定則養氣,入境,內視自我,精神內守,以養浩然之氣。”


    曹祥暗想,養浩然之氣,這是內力還是內氣?既然標注那麽多穴位,十二穴位是不是應該用來吸氣的?


    曹祥改變想法,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穴位上,各種吸,放,存的不斷嚐試。


    抱著短劍,不斷試驗養元訣直到天黑,曹祥弄的自己疲憊不堪。


    懵圈一天過去了,天黑,隨著小公子迴院子。


    此刻應該把短劍掛小公子房間牆上,可曹元還是渾渾噩噩,站在院子裏胡思亂想。


    小公子見不到人,轉身狐疑看了看傻愣在門外院子的曹元。


    李小公子馬上過去踢了曹元一腳:“一整天傻傻的,叫你都不迴答。”


    曹祥驚嚇一跳,連忙進屋把短劍掛牆上。


    天黑,


    宋府側屋內擺滿一大桌菜肴,丫鬟仆婦穿梭忙碌。


    宋良問旁邊下人,“少爺迴來了沒。”


    下人低頭答道:“啟功少爺還沒迴府。”


    宋良有一女一兒,宋玉蘭乃大夫人所生,生下宋玉蘭沒幾年大夫人就病逝。兒子宋啟功乃二夫人所生,今年二十三了還未娶妻,整日與一些號稱雅士的文人遊山玩水。還好沒有沉溺於酒色,宋良就放任不管了。


    這些天已經習慣宋啟功晚歸,二夫人訕笑對女婿一家道聲歉意。


    眾人飯後各自迴屋,宋良在自己書房翻看一些武學技法書籍。


    夜深,宋良擁有宗師修為,六感敏銳,感知宋府大門口有人搖搖晃晃過來。


    宋良叫道:“速去大門,把少爺扶到我這邊來。”


    門外馬上兩位健仆應聲而去。不久,扶著一個綸巾歪斜,滿臉通紅,兩眼迷離的年輕書生模樣。


    一個隨從裝束中年男子跟了進來。


    宋良問那中年男子,:“啟功今天怎麽會喝酒?”


    中年男子是宋啟功的暗衛。被宋良指派一整天跟隨宋啟功保護他安全。


    中年男子迴答:“啟功少爺今天碰到吳家的吳淩飛大少爺,二人一見如故。當場在醉美樓結義為兄弟。”


    “哦。”宋良有點意外,這吳淩飛乃興安城年輕一輩的翹楚人物,怎麽看得上自家這個難雕的朽木。


    宋良擺擺手,讓人把宋啟功拉下去,隻能明天問個清楚。


    第二日,


    宋良在院內吐納,運轉內勁。


    發現自己的夫人已經起食完事,近身丫鬟正匆忙為她梳妝打扮。


    已經有丫鬟走過來告知,早上城主的五夫人派人過來下了帖子,邀請夫人一起去百花園賞花。


    百花園是城主府請異人擺弄的花園,一年四季都有驚豔的花卉綻放。城主褚修的幾位夫人一般會邀請其他兩大家族的女眷,或女性貴客去遊玩欣賞。


    看著自己的夫人濃妝盛裝,與有榮焉上了馬車。


    宋良完全理解自己夫人的心態,一個小家族的夫人,受到城主夫人的邀請去百花園賞花,這足以在周鄰之間炫耀一年了。


    後屋,


    宋家的少爺宋啟功,昨夜宿酒,才醒來。


    丫鬟幫他洗漱穿戴完畢,吃點流食後,“老爺讓你去他書房。”按照宋良的吩咐,領到後院。


    宋啟功一臉不解,領他到這裏幹嘛。


    宋良示意他坐好,詢問昨夜宿酒的事。


    激情過後是冷靜,宋啟功現在想起來也是難以置信。


    吳家在興安城是與城主府一樣的勢力存在,吳淩飛乃吳家大少爺身份,武道天賦又很高,聽說早晚會破境成為一個勁血境高手。


    號稱興安城的年輕一輩第一人吳淩飛平時瞧都不會瞧他宋啟功一眼。然後很巧昨天二人在城內繁華的大前街的醉美樓相遇,兩人竟然一見如故,一起舉酒把歡。最後的結局更是亮瞎在場眾人的眼,酒過不知多少盞後,二人不知在誰的提議下,竟然結為異姓兄弟。


    宋啟功現在自己都有點懷疑真假,但是還是有點沾沾自喜。


    宋良看了宋啟功一眼,讓他離去,留下自己一個人獨自思索。


    憑宋家一個勁血境界的小家族,還不足以引起興安城三大勢力這般過分的關注。


    這些天三大勢力的舉動好像已經有點拉攏迎合他的意思。


    宋玉蘭被自己父親叫到書房。


    聽了宋良把這段時間的宋府與興安府府主府和吳家的有關事情。


    宋良滿眼信任看著自己女兒。自家兒子是廢物,女兒卻是聰慧絕倫。


    隻見自家女兒臉色漸變,這世道實力為尊,實力越大,別人就尊你三分。


    “你宗師實力暴露?應該是!不知是福是禍!”宋玉蘭失聲道。


    宋良狐疑,自己保密的很,處事又低調。


    “既知我是宗師,該明白興安府沒人是我敵手。即使整個長冀州,也許就郡城有衛隊可以鉗製我。”


    傳聞整個大唐國才八位宗師,乃大唐八大武道柱石。


    思索一會,他也不擔憂。


    宋良信心十足,對自己實力信任有加:“若是長冀州州府得知,還不是該對我客客氣氣,安撫拉攏我。”


    宋玉蘭注視自己父親良久,她了解自家父親那野心勃勃的欲望。不甘平凡,追逐名利。


    實力就是名利,為了追求武道的高峰,宋良十多年前就不顧親情,千方百計得到沈家的機緣。


    而且宋良不是一個能夠輕易說服的人。


    本不想潑涼水,但是涉及宋家生死攸關,她還是提醒宋良。


    “興安府各大勢力背後是長冀州各大勢力,長冀州的各家的利益背後是大唐國的皇室和各世家。”宋玉蘭分析道。


    宋良還是不屑,“若是大唐京都和各世家聽聞興安府出現一位宗師,還不是爭先過來拉攏我。”


    越想越得意,宋良忍不住微笑起來。


    “你若是一隻狼,也許可以馴服。可你是一隻號嘯山林的虎。”宋玉蘭心想,臥榻之側豈容猛虎鼾睡。


    宋良此刻意氣風發,無暇再和宋玉蘭細聊。他早晚要拋頭露麵,一展實力。


    “我想和知章去暫避一下風頭,等父親大人功成名就,再迴來安頓下來。”宋玉蘭道。她現在也想趁機找個僻靜地方靜一下,這宋府她不喜歡待了。


    “也好。”宋良還是比較尊重宋玉蘭的意願。


    宋府外院花園,


    小公子李知章閑逛,後麵跟著曹元。


    曹元雙手交叉,把寶劍夾貼在胸口。一邊跟隨小公子腳步,一邊頭腦裏勾勒著養元訣圖像的紅線。


    小公子叫喚道“曹小子。”連叫幾聲,明明就在身後不遠處的曹元毫無反應。


    看著跟在後麵的曹元一改往日伶俐聰慧,變得渾渾噩噩的模樣,這些天都是如此。


    小公子氣不打一處來,猛的轉身踢了曹小子一腳。


    小公子這一腳重重踢在曹元膝蓋上,曹元腳一軟,噗的跪下來,懷中短劍紅褐色劍柄猛的頂在胸口。


    這時候曹元腦中的意識正好勾勒養元訣到胸口膻中穴,哪知跌跪地麵,驚嚇得全身氣血沸騰,心髒劇烈跳動。


    此刻紅褐色木製劍柄恰巧用力頂在膻中穴,忽然劍柄受到某種誘引,雲紋波動,一絲清涼之氣從劍柄透出,直接撞進胸口膻中穴,到達心髒。


    清涼之感安撫心髒馬上平靜下來。


    曹元無法置信再度感知一下,發現胸口膻中穴位置好像開了個無形的氣孔。


    而有一細絲般的清涼之氣存留在穴位中。


    這突發身體情況,曹元驚詫莫名。


    小公子看著曹元還是懵懵的,發怒起來,又是一腳踢在曹祥後背上。


    這一腳踢在後背心髒處,心髒受到擊打,劇烈跳動幾下。


    這膻中穴就在心髒側,穴中的細微清涼之氣馬上遊走過去保護心髒。


    心髒又馬上平靜下來,曹元也頭腦清醒了。


    忙問小公子怎麽了。


    見曹元一臉懵逼狀,小公子又好氣又無聊,氣鼓鼓不迴答自顧往前走了。


    曹元見狀趕緊後跟,疾走中感覺胸口有個地方空落落的。


    胸口正中央正是膻中穴,此刻的膻中穴猶如一口開了蓋的枯井,裏麵一點水都沒有。


    曹元一邊走一邊暗中腦中勾勒養元訣紅線,在意識集中在膻中穴的時候,空虛感倍增。


    此時曹元按照剛才發生場景,有意識把紅褐色木頭劍柄頂在胸口膻中穴。


    在養元訣作用下,紅木劍柄雲紋波動,有一絲清涼,從劍柄前端緩緩進入膻中穴,整個人馬上神清氣爽起來。


    待仔細去看劍柄,雲紋毫無動靜,曹元懷疑自己眼花。


    小公子走進後院,發現身後遠處的曹元恍惚迷茫,磨磨蹭蹭。


    李知章雖小,卻一直嬌養高捧著。見一直精靈麻利,唯自己是首的曹元變得遲鈍不聽話。心中很是不開心,有點不喜歡曹元了。


    這夜,


    曹元躺在床上,雙目圓睜。


    此刻,他驚訝發現,眼睛在黑暗中可以清晰看到屋頂木桅瓦片,耳朵能聽見牆角老鼠竄來竄去的聲音。


    無意識內探體內,竟似感覺到自己胸口的膻中穴位置,出現一個時有時無的氣孔。


    意識在氣孔邊緣遊走,感覺氣孔裏麵似乎有一小絲清涼之氣。


    意識融入這小絲清涼之氣中。


    小絲的清涼之氣在意識引導下,緩慢往全身行走,半路上不斷消耗,漸漸細微到消失不見了。


    此刻,全身舒坦,飄然欲飛,進入夢鄉。


    夢鄉中,曹元不時全身燥熱,猶如經曆火海,不時又冰寒哆嗦,如墜冰窟。


    突然驚醒,發現身上分泌著黏糊糊的一層油脂,異味難聞。


    連忙起身走到屋後廚房,廚房旁邊有一水井,打上來兩桶水,把身子衝洗一遍。


    月光傾瀉下來,曹元抬首凝望月亮,濕漉漉的身體在月光沐浴下清爽舒服。


    這世界寬廣,天空浩瀚,靜待他去翱翔。


    懵懂中曹元覺得自己踏進了一扇未知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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