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小龍燈迴府的時候,夜幕才開始降臨。京城的繁華喧囂在此刻呈現得淋漓盡致。


    燈火通明如白晝,長街不見一暗室。


    哎?


    也有漏網之魚。


    隻是……怎麽漏在了恪仁王府?


    “十七,你家怎麽不點燈的?”


    昭禧在“慕言”“阿言”的兩個選項中,另辟蹊徑選擇了“十七”。


    一直對“阿喜”這個名號有點兒不滿的她,為了兩人喊對方時聽起來對稱,就舍棄了慕言自個兒的名字建議,隻叫他“十七”。


    “嗯?十七?”


    問出口,才發現沒人迴應。


    她轉身去探身後側一直跟著的,卻發現早就空無一人。


    “搞什麽呢,走了怎麽也不和我說——”


    昭禧一頭霧水,又覺得不對。


    慕言不是這樣不靠譜的,但也不可能站在原地就這樣等。所以,就往恪仁王府走去。


    門是關著的,她上前去敲,隻是才拍了一下,門就開了。


    原來沒有關。


    輕輕推開,是預料中的黑暗。在外麵老遠就瞧見了,沒有點燈,黑壓壓,靜悄悄的,也不見人。


    王府裏的人……都去哪兒了?


    心裏的古怪越發作響,疑心出了事,莫非來了刺客?強盜?


    可也不至於膽大包天地打殺偷搶到京城王府吧。


    她想叫人,又擔憂若真出事了反而打草驚蛇,隻靜靜地一步一步穿過中庭,向內院走去。


    甫一踏進後院,昭禧就感受到了濃重的人氣,唿吸急促者多,心跳加速者也不少。


    有人埋伏臥房!


    一手悄悄伸向了後背,去勾那防身的劍,屏氣凝神,感受著那已經開始動起來的腳步聲。


    連院後都有人,挨著牆慢慢向她靠近。


    三,二,一!


    “誰!”


    “砰——”


    “阿喜,生辰快樂!”


    臥房裏奪門而出七八個人,為首的是慕言,他托著一個巨大的龍形燈籠。由金絲纏線,浮繪人世百景,暗紋福祿壽喜,精巧唯美,還發著足夠照亮一院的紅光。


    龍身刻有幾字,隱隱好像從裏麵透出來,越黑暗的地方越能看得清楚。


    附“昭昭如願 秋綏冬禧”八字。


    同時,從後院傳來巨響。


    下一瞬劈裏啪啦,金雨綻放,煙花漫天。


    璀璨星河入夢來,火樹銀花照不夜。


    “阿喜,生辰快樂!”


    在金光閃爍之下,慕言的綺麗笑臉比煙花燦爛奪目……


    他一出來就看到了她瞪大了的雙眼,便知這驚喜很是成功,那便不枉他半月來的籌備。


    “生辰快樂,十七。”


    昭禧仰頭見璀璨,低頭看紅喜,四周均被祝福聲包圍。


    她在一片又一片的吉祥話裏道出她的真摯情感。


    今日,是他的生辰,但他卻為自己置辦了一場恐怕永生都難以忘懷的盛大壽禮。


    額前隱隱發燙,但遠遠不及心裏的熱忱。慕言注意到她麵容上突然迸出的一粒紅點,在雙眉中間,被他手裏的紅龍燈籠照著,並不顯眼。


    昭禧何時有了這顆痣呢?


    心底的好奇很快就被昭禧打斷,她在問他,為何今日給她過生辰。


    “你不是說你從未過過生辰?”


    慕言記得,告訴她自己生辰為何時的時候,也問了她的。


    阿喜那時搖了搖頭,說不知曉。


    隻知道她師父撿她迴去時是在元宵節過後,是山下過年的熱鬧剛剛消失的時候。


    慕言想,撿她迴去的時候才出生幾日,往迴推算,她就剛好是新年伊始降世,那就與他差不了太久。索性在她來慶賀他生辰的時候,將這份熱鬧分給她。


    “不知道也沒關係,就像今日一樣,能叫你喜樂開懷的日子那就是你的生辰之日!”


    昭禧想,今日她很高興。


    那以後年年,便就以今日為生辰之日吧。


    煙花放了好多,京城裏百姓似乎都很疑惑今日是什麽日子,能有這樣美麗絢爛的夜景可欣賞。


    昭禧也在看。


    她還看到了頭頂的星星,皎潔的月亮,還有閣樓上每個欄杆上點綴的螢火蟲黃光。


    她上去細看,發現並不是真的螢火蟲。


    隻是一顆顆小珠子上吊著火星,不知道為何不滅,在小巧的編織籠裏蕩來蕩去,就和螢火蟲似的。


    “這是宮裏的能人巧匠製出來的精巧玩意兒,”慕言看她喜歡,自己也身心舒暢,“父皇那日叫我去跟著武師傅們學些真本事,我學是學了,就是總被演武場修閣樓的老師傅吸引。”


    白日裏還看不出那些小玩意兒的巧思,夜裏卻十分驚豔了。是以,學還沒學太明白呢,他先從宮裏抱迴來好多東西。


    父皇日理萬機,倒也沒空管他這些。


    “可惜這些東西不方便帶走,不然我都薅下來給你!”


    昭禧哭笑不得,“路途上越簡單越好,哪裏可以帶這麽多東西。”


    總不能他見到什麽好東西都給她留一份。


    但慕言真就是這樣想的。


    他每次都在想,這個阿喜會不會喜歡玩,那個她若是吃了會不會覺得香……


    即便不在她身邊,可他也總念著她。


    昭禧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當他玩笑,但也念及他的真心,想著這次再去哪裏,也給他一路留意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好在下迴再來的時候,也給他瞧瞧。


    心中紛繁,居高遠眺。


    她看得到萬家燈火逐漸一點點熄滅,在黑暗真正降落京城的時候,她們也要下去了。


    轉身的一瞬,昭禧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消失了一整日的金閃閃。


    他站在院中,與她遙遙相望。


    不是身體不舒服嗎?她剛看著似乎還好呢。再迴頭,也的確是他,但隻有一個背影了。


    他也走了。


    與慕言分別,迴到臥房的昭禧,在門口撿到一隻荷包,壽星翁牽梅花鹿的大紅底金絲包。


    她掂量了下,不輕不重,裏麵有東西。


    打開,是隻墜瑪瑙金琺琅海棠花形長命鎖。


    後麵也有一行小字,應該是現刻的,與整體的精致不太相稱。


    “昭昭 喜安。”


    原來是給她送生辰賀禮的,那怎麽不當麵給呢?


    昭禧的疑惑稍縱即逝,並不將可知可不知的問題記掛在心上。


    迴屋,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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