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禧,我叫昭禧。”


    沐顏的耳廓又癢了。


    但在人家麵前,又不好去扯耳朵。


    “趙喜?你姓趙嗎,這名兒也好,喜上眉梢,花田喜事,春夜喜雨,歡天喜地……”


    昭禧很想和她糾正,一共就倆字兒,她都錯了。


    但轉念一想,萍水相逢而已,無所謂交底過深。


    便默認了她的叫法。


    沐顏還沒得及再說兩句,就被突然伸進來的手打斷。


    昭禧眼睜睜看著沐顏本來自由活動的手又套進了麻繩裏,然後不忘手動給她閉了眼。


    “她沒有醒過吧?”


    壯漢其一看向“柔弱”地趴在車窗上的沐顏,冷聲道。


    “沒,沒有。”


    沐顏裝作很害怕的樣子,看起來就是個被家裏養得很好不諳世事的小姐樣子,突逢巨變六神無主又無能為力。


    壯漢本就是沒話找話,故意問她一下,也不去仔細確認,隻起個敲打意味兒就行。


    虎婆可說了,那藥霸道得很,沒那麽容易醒。


    他也隻是個領差吃飯的,不是自己的貨,哪有那麽盡心。就是可憐他和弟弟大太陽下曬著,虎婆卻樂得清閑自在,在前麵的車裏坐享其成。


    索性陽奉陰違偷工減料,還半個時辰一看,都不夠他和弟弟一人迷瞪的時間長!


    罷了,後麵一個時辰看一次好了。


    兩個小丫頭片子,總不會在他手裏翻出天來。


    “阿喜?”


    沐顏見壯漢退出,輕車熟路地又“褪”下繩子,戳了戳仍然閉著眼的昭禧。


    睫毛又密又長,耷在眼下像一把精巧的小扇子,與白皙紅潤的皮膚相得益彰。


    更可愛的是,她臉頰上還有些細小的淺色絨毛。


    小丫頭一個!


    阿喜真是人如其名,看了就叫人心生歡喜。


    昭禧睜眼,她已經完全恢複了。


    眼下,就是直接殺出去,這些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你別害怕啊,他們每隔半個時辰就來查一迴,隻確認我們有沒有動作,不會做其他什麽事情的。”


    昭禧是才醒來的,不知道這一切受了驚嚇是有情可原的。


    “還有呢,我們得要按兵不動,先聽他們安排著,不能硬碰硬。”


    她又把自己恢複自由的雙手伸出來跟昭禧比劃著分析,“其一,他們人多我們人少,寡不敵眾,要智取為上。”


    “其二,我已經知道他們要去哪裏了,那地方和我六……是我哥哥要經過的地方,按照時間算起來,我們到達之時,我哥哥也到了一會兒,還算是殊途同歸。”


    她哥哥肯定要去當地的驛館休息,重新補給車馬,若是能找機會逃出,她肯定叫哥哥把這些人都抓了送去見官,繩之以法。


    “好。”


    昭禧觀察過沐顏,身量細長,但肩膀偏寬。


    手心指尖處都有繭,應該是練過武但不精。


    從她混雜的氣息吐納方式來看,此人沒有內力,與外麵的打手一樣,學了把式卻不觸及經脈真氣。


    看來是富貴人家的孩子,防身用的。


    昭禧沒有反駁沐顏這“完美”計劃裏的漏洞百出,最關鍵的是,她們怎麽跑出去。


    但她有句話倒說的沒錯。


    要按兵不動,不能打草驚蛇。


    昭禧的打算是要一鍋端了,把這條壞透心眼兒的生意鏈從此斬斷,切不可由著她們禍害別人。


    對著昭禧“乖巧”的目光,沐顏就覺得自己真有哄人的天賦,這才幾句話就叫阿喜對他滿心信任,不再害怕了。


    此後一直到日落傍晚,除了給她們送水送吃的,那兩個壯漢果真沒有多來看一次。


    即便是看到昭禧“醒了”,也未有如何反應。


    倏爾,車停了。


    車外響起一股窸窸窣窣的走動聲。


    昭禧與沐顏相對而視,看來是到地方了。


    間歇裏好像有人說話,但壓得實在太低,沐顏聽不見。


    昭禧聽見了。


    原來那“大娘”叫虎婆啊。


    她們應該是停落在了一座院子的後門處,虎婆與院子裏人說話。


    “人,我可是給金老爺找到了,按你們要求找的,十二三歲,顏色上等……關鍵是心地善良,若不是難得的天生悲憫怎會一個比一個容易上鉤!”


    聽到這話,昭禧的一雙拳頭是硬了,恨不得邦邦兩拳砸那虎婆的得意臉上。


    但她還不及動手,就和沐顏被兩個候在外麵的壯漢一人一個蒙了雙眼,帶下車去。


    幾乎是拖著走了幾步。


    “金老爺沒要求體態如何,但我虎婆做這生意可有十個年頭了,哪是客人說一個做一個的您瞅瞅,這兩個已是這年紀裏,身段兒長得最好的了。”


    身段好?


    昭禧聽到這話,不禁凝眉思考她說的是誰。


    白日裏雖說要裝乖巧,但她借著“怯生生的目光”也將沐顏打量了一番。


    還很奇怪,她怎麽長得如此不對稱。


    一眼看上去就是個瘦的,腰細如柳枝。


    可肩有些寬,胸前也鼓囊得很。


    前者還能理解為練武所致,後者怎麽就有些不合血肉凡胎之人的生長規律呢?


    莫非世間真有如此“無中生有”之奇女子?


    再看她自己,低頭就能一眼望到腳,其間毫無阻擋。


    想起虎婆說得身段長得好,莫非是說她珠圓玉潤?


    師父說過,她能吃能睡又能練,是個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長點兒肉應當是很容易的了。


    而且,她又不胖,隻是還小,沒長個子。待身量長起來,自然就會瘦了。


    “怎麽是兩個?”


    應該是代替虎婆口中的“金老爺”的人。


    “這不緊著金老爺來挑嘛,金老爺的定金給的那樣大方,我虎婆做生意實在,也不願真叫大善人金老爺吃了虧不是?”


    “大善人”金老爺。


    怎麽聽都不怎麽對勁兒。


    可真……善啊!


    “如此,那我可做不了老爺夫人的主……”


    虎婆人精一個,自然不會錯過他的一個字,“這……金管家,怎麽還有夫人……”


    她這倒是搞不明白了。


    接了金老爺的活時,她還納悶兒。


    平徽城裏最有名的大善人金老爺竟然還有關照她生意的一日。


    素日裏總聽金老爺金夫人相識於微末,又相濡以沫二十年,府裏一個寶貝疙瘩兒子外,便是什麽女人外麵的孩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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