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很多嗎?可能是去年為籌備女校累的。”


    孫耀華為此東奔西跑的,不僅瘦了還黑了不少。


    但看見那些入學的女學生們臉上洋溢的明媚笑容,好像又覺得一切都值得。


    “那也該自己身體為先,”趙瑞華不讚同她這種拚命式的工作方式,“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說是不是啊,孫校長。”


    剛在門口的時候,聽小高叫她華老板,就覺得新奇,這會兒突然想起合該叫她校長才是。


    “別別別,我可不要做什麽‘校長’啊,真正的‘校長’還在南京呢,我是上海灘的華老板。”


    孫耀華才不蹭這名頭。


    這姓這後綴,咋聽咋不根正苗紅。


    雖然她現在這身份就決定了和“資”扯不開關係。


    但她有顆地道的紅心。


    “哈哈哈!表姐這嘴一如既往的超常發揮。”趙瑞華雖是笑著的,可眼裏的思念都在此刻匯聚,那化不開的真情被一雙眼睛盛著,波濤洶湧,任憑流淌。


    “表姐,好久不見,我很想你。”


    他將曾經一次又一次分別再重逢卻沒敢說出來的話,終於宣之於口。


    孫耀華挑眉訝然,他也變了,變勇敢了。


    心裏流淌過一陣酸澀,“嗯,我也想你。”


    這一刻耳邊唿嘯而過的轟鳴聲,隔山跨海奔騰而來,撞得他心底發顫。


    “表姐,戰爭就要來了。”


    他已經感受到了很強烈的肅殺死意。


    空鳴,冷槍,硝煙,鮮血……


    有一場席卷全國的災難將要降臨,而他們每個人,都是局中人。


    “怕嗎?”


    孫耀華卻是早有準備,她就像以前帶著他去探索廢棄荒園進去之前,在他耳邊輕輕問一句“怕嗎”的那樣,淡然安定。


    “有點兒,”他的迴答也和小時候一樣,帶點兒慫,但還會再反問一句。


    “你會一直抓著我的手嗎?”


    “你會一直在嗎?”


    從小男孩兒稚氣的童音變成了低啞緩和的男聲。


    “當然!”


    孫耀華眼裏的日月星光交相輝映,和那個拍著胸脯打保證的小女孩兒一模一樣。


    “表姐保護你嘛!”


    “我罩著你啊。”


    小女孩兒長大了,一躍變成了他從小就幻想著的灑脫女俠。


    時光一去不複迴,但兜來兜去,還是她和他同在。


    “這還是第一批,以後每月一補給,”孫耀華跟著他先是巡視了一圈兒戰地醫院的規格情況,發現到底還是正規軍的後方部隊。


    雖說東西一樣稀缺,可不論是設施還是醫護人員,都算得上合乎標準。


    要知道,有些地方的後勤,基本有手有腳就能上去給人包紮了,也不管消沒消毒,止沒止血,能不能隨意搬動。


    沒辦法,條件也不允許,隻要還有一口氣,就算治活了。


    趙瑞華雖說富貴窩裏長大,可如今出來了也知柴米貴,便問了句,“如此消耗,會不會負擔太大?”


    孫耀華就好像聽見了什麽天方夜譚的話一樣,很像後世的暴發戶不愛聽自己沒錢沒逼格那樣,嗤笑道,“嗬,灑灑水,毛毛雨啦。”


    她給自己設定的,其實是大女主劇本來著的。


    “就這點兒流出,若是都能叫我孫耀華餓死的話,那我可真是白活了兩世——額不是,白活了這麽多年。”


    太得意,差點兒老底給禿嚕出來了。


    “華老板闊氣!”


    所幸趙瑞華沒聽到,隻一個勁兒地欣賞她張揚的眉眼。孫耀華的名字起得好,耀眼奪目,如華光絢爛。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駐足觀望她的樣子。


    “哈哈哈一般一般,孫家老三!”


    她還算有自知之明,沒稱第一。


    “哦,怎麽說,排我華老板上頭的該不會是財神降世吧。”


    他也樂得恭維幾位孫家少爺。


    畢竟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當大舅哥小舅子供著的。


    “我二哥排第一,四弟排第二,大哥嘛,勉強排我之後吧。”


    孫耀民的賺錢天賦,她之前就提到過,很是英雄出少年。


    若是大老爺不死,耀民會更出彩。


    而孫耀先算是孫家最低調的一個了,不惹事不張揚,不顯山不露水卻賺得盆滿缽滿。


    跟他合作弄證券這事兒上,她不過是靠著後世那點兒經濟學的皮毛想出來些點子,二哥就能舉一反三,更勝一籌。


    往往她才走了一步,孫耀先連以後三步甚至更多都想到了。


    那段時間,二哥簡直就是她的錢袋子,錢生錢再生錢,確實值得排第一。


    而且二哥也大方,跟她合作照顧偏多,還老誇她是個福星,不經意間想到的就比他苦思冥想還要妙些。


    孫耀華聽這些,總是很不好意思。


    倒不是她謙虛,實在是拾人牙慧,撿了現代經濟學大師們的果實,心虛。


    最後就是大哥,他更不差的。


    孫耀華總覺得大老爺當初給大哥鋪錯了路,他明明經商更得心應手些。


    隻不過,長了個戀愛腦,一頭紮進當年的虐戀裏出不來。不然,他可能會叱吒美國華人金融圈的。


    唉,說到大哥就難過。


    他和大嫂如今表麵是夫妻,實際是朋友戰友知己。


    大嫂的日子很瀟灑,她知道自己要什麽,便趁著天高皇帝遠活了個痛快。


    那幾年,她去過一次美國,見了他們兩個。


    第一眼都不敢認。


    和光鮮亮麗,越來越美的吳棠安相比,孫耀祖滄桑了許多,不是說就醜了身材走形了。


    而是一種精神上的枯萎。


    可以看出,他這麽多年,過得確實有些艱難。


    聽大嫂後來私下裏和她說,大哥每年都要有幾日大病一場的。


    大概就是在他的祭日前後。


    如此折騰,確實年輕不到哪兒去了。


    趙瑞華也是剛好被她說的“大哥排她之後”提醒了,才想起來件極其重要的大事。


    “你猜我前幾日在這兒遇到誰了?”


    孫耀華一時感慨,還沒出來就被他打亂,腦子就沒轉過來。


    “遇見誰了?”


    趙瑞華激動地道,“一個死而複生的人!”


    死而複生的人?


    “?”


    “!!!”


    孫耀華突然腦中一白,“你,你是說……不會是他吧!”


    “是,就是他!他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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