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閻俊朗麵容上浮現溫潤笑容。


    他轉過身,衝著張管事解釋道:“這沙河盜,先前我也了解過一些,


    他們占據這三十裏塢,不是一天兩天了,


    難道說這璋郡的官軍,都是些酒囊飯袋,


    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盜匪劫掠過往商船,魚肉百姓?”


    也不待廳中有人迴話,周閻自顧自的道:


    “其實也不盡然,


    沙河盜勢力再大,九位塢主實力再強,


    比之千秋劍閣,不過是稍大一點的螞蚱,一指頭就可碾死。”


    張鑫貴臉上陰晴不定,他這會按捺不住心頭的邪火,


    一把將俯身收拾桌案上瓷盞的婢女拉入懷裏,上下其手。


    見周閻言辭篤定,不慌不亂,立時心頭火冒三丈,嗆聲道:


    “小子你不要信口開河,若是官府有能耐,今日還輪的到你冒出頭來,媽勒個巴子的……


    什麽阿貓阿狗,都敢跑到王府裏大放厥詞了!”


    他話語裏的惡意,幾乎不加掩飾。


    周閻剛要抬起的腳步在刹那間停頓下去,他眼簾低垂,將眼底的殺意掩下,


    不在理會滿口噴糞的張鑫貴,依舊風輕雲淡的對著上首的張管事道:


    “三十裏塢的沙河盜剿之不盡,甚至越剿越多,在我看來,主要是有三方麵的原因。”


    “哦?”


    張管事麵露好奇之色。


    他這會正仰靠在太師椅上,讓兩個高挑的婢女用芊芊素手溫柔的按摩著他的太陽穴。


    “來來來, 你先坐下說!”


    張管事推開婢女蔥白的手,揮手示意周閻落座。


    周閻拱手一禮,衝著張管事頷首致謝。


    待他入座,半點也不顧張鑫貴眸中幾欲噴出的怒火,也似是看不見其他幾人訝然聲色。


    先是給自己斟滿茶水一飲而盡,繼而大馬金刀的靠在寬大的椅背之上,然後才幽幽的道:


    “一是官匪勾結,三十裏塢附近的幾處縣城,每年都要出兵剿匪,


    可這剿匪嘛,也是有個講究的!”


    “有何講究?”


    張鑫恆用錦帕擦著額前汗珠,順便吐露心中疑惑。


    周閻並無拖延賣關子的想法,他把手豎起,譏笑著道:


    “凡剿匪,必先征收一大筆稅銀,名頭嘛,五花八門,甚至許多大戶人家,都帶頭繳納。”


    “我大乾百姓,有如此見地,何愁這匪患不絕!”


    張鑫恆聽的興起,將錦帕丟迴婢女手中,拍掌叫好。


    而這時,張鑫寶卻是露出幾分不屑模樣。


    周閻擺了擺手,示意張鑫恆稍安勿躁,他歎氣道:


    “是啊,可這剿匪稅銀,收齊之後,最多派遣衙役捕快出城門晃蕩兩天,便謊稱匪寇已除,


    到時候,大戶人家的銀子如數奉還,窮苦百姓的嘛……”


    還未等周閻說完,季大人就恨恨一拍桌麵,咬牙切齒的道:


    “怪不得這匪寇越剿越多,百姓是越來越窮,


    這不是官逼民反,全都入了那三十裏塢當水賊去了嘛……”


    他這一下,動靜極大,惹得上首的張管事,也把眼睛轉了過來。


    “張管事您老人家恕罪,小的一時激憤,失了禮數!”


    季大人不慌不忙的起身,朝著張管事告罪。


    “無妨無妨,這些屍位素餐之輩,我本就瞧不上,等哪一日殿下登上大寶……”


    他語氣低了幾分,忽的眼眸泛出一抹殺意,輕聲呢喃道:


    “自是殺的這些狗東西人頭滾滾!”


    說罷,張管事嗤笑一聲,然後警告眾人,示意幾人出去後,不要隨意亂說話。


    “是及是及,我等謹記您老的教誨!”


    廳中除了鐵魁周閻,都是興奮的應和起來。


    鐵魁暗暗叫苦,他脫離王府核心圈子已經太久,這會心裏罵娘:


    “格老子的,這張管事也太不著調了,這話是我能聽的嗎?”


    他現在有些後悔為周閻牽線搭橋了……


    這卷入的可不是一個旋渦,而是大風暴啊,稍不留神,他就會被吞的渣都不剩。


    而周閻,卻似根本沒聽到張管事的不臣之心。


    這八皇子薑天望,雖是遠離了中都權力中樞之地。


    可他現在手握貪狼七殺二軍,在燕郡璋郡也說一不二。


    比之那幾個在中都鬥的你死我活的皇子,他現在穩的可怕。


    簡直可以說是龍藏於淵,隨時都可待時而動。


    不過這些,對周閻來說,還是太過遙遠。


    “咳咳……閻小子,你繼續說吧!”


    等眾人炙熱目光都逐漸平靜下來,張管事才輕咳一聲,示意周閻繼續。


    周閻雙手搭在扶手之上,眯著眼,口中輕吐:


    “這第二嘛,則是地形之利,


    眾所周知,三十裏塢附近,水泊眾多,再加灘塗沼澤遍地,


    這大隊軍馬無法展開陣勢,自然是對這沙河盜束手無策,無計可施……”


    周閻攤開手,示意這清剿沙河盜最為困難的原因,便在此處。


    事實上,隻要沙河盜的那些匪寇沒瞎了眼,


    別去輕易招惹武道大宗的子弟,


    在這白龍江上,還真可以說是橫行無忌,誰都拿他沒有辦法。


    一聽到這,鐵魁恨不得現在就把周閻拖出王府去。


    明知道這沙河盜這麽難纏,他為什麽還要上趕這去答應張管事的刁難。


    這不是自找死路麽……


    鐵魁這會哭笑不得,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是大起大落落落。


    好不容易攢了那麽多身家,才換了個守城門的指揮使養老。


    放著周閻送上的金銀不要,搞什麽惺惺相惜,期待他有一日飛黃騰達,日後能拉他一把。


    可現在別說飛黃騰達了,日後……


    怕是連小命都保不住!


    唉……


    就在鐵魁胡思亂想之際,周閻卻是勃然起身,他直視張管事道:


    “不過先前這兩個原因,在我看來還有辦法解決,


    倒是第三個,小子就得厚顏,向張管事您求得援手了!”


    “嗬……”


    周閻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差點把張管事又氣的閉過氣去。


    光是先前那兩個原因,落在他耳中,他都覺得千難萬難,


    開始擔心周閻是不是會借機打退堂鼓,不敢再接這趟差事。


    可等他還未想明白,卻沒想到眼前這年輕人如此不講武德,


    來騙……


    來把主意,打在了他的身上。


    張管事閉目片刻,心一橫,冷冷的道:


    “你先說,至於允不允,則看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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