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若曾就很無語。


    曆史上不問蒼生問鬼神的皇帝太多了,明知道長生不可為,卻偏要強求,最後不但弄得國破人亡。


    還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壞名聲。


    然而,都說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


    可實際上,隻要讀過書的人,都知道這一句話,又有誰去真的知興替,明得失呢?


    手在衣袖裏不自覺地摸了摸。


    那裏有一本朱載坖論語,他花了九十五兩銀子買到的,上麵就有一句說得很好,那就是:人們從曆史當中學到的教訓,就是人不會從曆史中吸取任何教訓。


    說起來繞口,很有趣的則是很真實。


    不管承不承認,結果就是如此。


    ‘曆史總是不斷重複,人們在麵對類似的曆史情境時,往往無法從過去的曆史中學習到足夠的教訓,以避免重蹈覆轍。’


    鄭若曾在心裏默默地說道。


    最多三百年,王朝就會發生傾覆。


    似乎誰也改變不了這樣殘酷的結局。


    “你是鄭家的人?朕記得你們鄭家,一直都是醫學世家,為何輪到你了,卻放棄了學醫?”


    嘉靖的好奇心,讓鄭若曾第一次出現了判斷上的失誤。


    原來,皇上叫他來,不是為了占卜求卦的。


    “臣隻是對學醫之外的東西,很感興趣。”


    “朕知道你所學駁雜,可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想要把一條路走通,都得花費巨大的代價。”


    嘉靖想到了演道院中的那些人。


    都是天才嗎?


    肯定是。


    但天才所付出的努力,也不見得就比別人差,在許多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隻不過,這些人所擅長的,都是自己最喜歡做的。


    若不是自己兒子給出的待遇很好,走出去怕是都會餓死一大批,剩下的也絕對會娶不起媳婦,落魄一聲,鬱悶而終。


    “你和演道院裏的人很像,但缺少了那些人的專一。”


    嘉靖不懂研究,可他懂給自己蓋房子。


    隻有特別擅長的人,才會把房子蓋得很漂亮。


    這也是一種對於人才的使用方法。


    用朱載坖的話來說,就是專業的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自己隻需要看著,或者提供一些工具就行。


    嘉靖就是這樣做的,卻沒有提煉出來一句總結罷了。


    “臣知道,裕王殿下也是這麽說的。”


    鄭若曾突然明白,自己為何沒有被演道院邀請了。


    學得太雜,一輩子隻是在學習。


    可若是專一一項的話,那麽就會有超出別人的認知和成果。


    全才,已經在現如今的大明,不適合了。


    原本隻需學會四書五經就行。


    可現在,要學的東西就很多,鄭若曾發現,自己的精力真的在許多時候,不夠用了。


    “哈哈哈!朕這個兒子呀,總是會給人出難題,全才有全才的好處,專一也有轉移的缺陷,這一點朕還是看得透的。”


    鄭若曾無語,為了比自己的兒子更有遠見。


    居然正反話都說盡了。


    搞研究,又不是搞玄學,完全用不著翻來覆去地表達觀點。


    再說,數算這一門學科,結果是對是錯一目了然。


    一道數算題,會做的就是會做的,不會做,若沒有靈光一現,找到解題的方法,那麽一輩子都做不出來。


    和文人最大的不同就是。


    它隻有第一,沒有第二。


    就是再能言善辯的人,錯了也就錯了,得認。


    不過,此時鄭若曾看著皇上的心情不錯,也不會掃興的說出這番話來。


    “朕算是看出來,你為何進不了演道院了,不是因為學得駁雜,而是沒有自己的堅持,演道院裏麵的人,都是執拗的瘋子,隻要自己覺得對的,哪怕是麵對朕,也會反駁出來,而你不會,你已經學會了人情世故,學會了取舍。”


    仿佛能夠看穿鄭若曾心中所想一樣。


    嘉靖直指核心問題。


    看人,玩弄權謀,嘉靖說自己第一,大明應該沒有人敢說第二。


    此時一針見血的話,讓鄭若曾瞬間呆愣了起來。


    皇上知道他想要進演道院這一點,鄭若曾也沒有想過要隱瞞。


    可被人說中了不能進演道院的真實原因,卻讓他如遭雷擊,說是當局者迷也好,還是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也好。


    他都沒有想過,最根本的原因居然是這個。


    “若你的精力都用在了和人交流,怎麽樣才可以做到遊刃有餘的話,那麽你在做研究的時候,就沒有辦法再專心下去,你可以陳哥誒許多行業的翹楚,但絕對成不了其中一個行業的一代宗師。”


    嘉靖的話,很誅心。


    誅的鄭若曾,冷汗淋漓。


    見到火候差不多了,嘉靖才輕輕一笑道:“不知鄭大人,可否預測到明天紹興府的天氣情況?”


    鄭若曾再次怔住。


    他本就是一個聰明人,瞬息之間,就明白了皇上為何給他說了那麽多的話,為的就是這最後一句。


    心中鬱悶地暗道:皇上還是那個隻問鬼神,不問蒼生的皇上,不過皇上打擊了他一下,自己是不是也給他破除一下迷信?


    似乎,裕王殿下經常這麽做,而皇上在幡然醒悟了之後,時間不久,依舊會相信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還樂此不疲的樣子。


    而每一次稀奇古怪的事情出現,演道院就會多出一門研究課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演道院的不斷壯大,皇上也出了一份巨大的力量。


    “看你有些為難的樣子,需不需要朕給你準備一些籌算?或者羅盤,龜殼,以及蓍草之類的東西?”


    預測就是預言。


    預言就要占卜,這是嘉靖嘴樸素的觀念。


    “實在不行,開一個羅天大蘸也不是不可以,京城內的道院,道士們還是很多的,若是你有其他的需求,和尚朕也不是不可以給你招來。”


    對於預測天氣,一猜一個準。


    即便是陶仲文進宮之後,給他解釋了一番,但他沒有聽懂,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詢問,顯得自己很沒有水平。


    此時抓住了機會,還不得好好的體驗一番這種神奇的能力。


    “臣不需要這些。”


    鄭若曾聽到皇上,越說越是離譜。


    心中一陣汗顏。


    若是沒有進過演道院之前,聽到皇上這麽說的話,心中絕對會欣喜若狂。


    自己終於有機會,實驗一番所學了。


    可現在,還是免了吧。


    隻要學會得了探測天氣的技巧,一個普通人,按照要求都可以測算出第二天的天氣情況。


    收集到的數據,也是準確,預測的就越準。


    “這麽厲害的嗎?”


    嘉靖懷疑地問道。


    別又是一個騙子才好。


    “其實皇上若是學會了這一套學問,也是能夠做到預測天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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