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一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眾人麵麵相覷,竟沒有一個人能找到合適的理由來反駁這番話。


    確實如此啊,迴想起多年以前,前朝也曾遭遇過此般困局。那時,北狄大軍佯裝從朔北南下,聲勢浩大,吸引了前朝軍隊的大部分注意。然而真正的主力卻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了北境嚴密的防線,一路疾馳,直撲雪狐嶺。緊接著,兵鋒一轉,向西急速挺進,成功地渡過了滔滔河水,最終將前朝的武帝重重包圍在了黑水城中,天下震動!


    麵對如此危急的局勢,當時的皇帝急忙下詔,號令各地勤王救駕。這才有了秦王大戰北狄的故事,然而三年之戰,最終秦王使得離間計,解了黑水城之圍。


    此時,殿內有人高聲說道:“先生您實在是太過憂慮了!如今我們各國兵力強盛、戰馬健壯,而且我等精誠合作,再加上還有秦王殿下親自坐鎮,即便北狄真的膽敢再次進犯,我等也無需畏懼!”


    然而,使臣卻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迴應道:“兵強馬壯?精誠團結?哼,這些話說出來,恐怕連北狄都會笑得下巴!依我看呐,這大殿之上看似平靜如水,但實際上卻是人心各異。某些人心裏打的算盤,無非就是不想出兵參戰,好保存自身的實力,等到其他人拚得兩敗俱傷之時,再來個坐收漁翁之利罷了!哈哈哈……”說到此處,更是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起來。


    “先生,有話不妨明說!不用如此遮遮掩掩、藏頭露尾的。”秦王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宮殿角落處。隻見那涼國使臣麵色從容,毫無畏懼之色,竟直直地朝著大殿中央走來。


    “我說的正是穎水之盟的盟主,非您莫屬,秦王陛下!當然,還有那遠在西都的那位!”使臣抬起手來,毫不猶豫地指向秦王,全然不顧及對方身份。


    “這幾日以來,無論是我身處的會同館,還是這南都大街之上,所耳聞目睹之事可比那話本子裏描述的還要精彩紛呈得多呐!然而,其中大多都是些無休止的內鬥與消耗!如今北狄大軍已然南下迫在眉睫,但凡頭腦清醒、稍具常識之人都應當明白,此時此刻唯有舍棄那些微不足道的個人私利,齊心協力共同抵禦外敵才是正道!可是,瞧瞧當下的局麵!究竟成了什麽樣了?”使臣越說越是激動,言辭愈發犀利起來,仿佛要將心中的不滿和憤懣一股腦兒地傾瀉而出。


    “休要信口胡言!我吳國宗室向來和睦相處,絕無先生口中所說的那般不堪入目!”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楚王猛地站起身來,雙手端起麵前的酒杯,大步流星地走向使臣跟前。


    “哼!”隻聽得一聲冷哼,那使臣用力地甩動起自己的衣袖,然後轉過身去,背著手開始在大殿之中慢悠悠地踱起步來。“倒是有所耳聞,據說楚王您的親家——那夏國人正盤算著趁著此次世子大婚之際蓄意滋事生亂。倘若不是因為當前北方緊張的局勢,恐怕現如今這滿街紅彤彤的喜慶燈籠早就得換上別的顏色!”


    此刻大殿議論紛紛,這令眾人紛紛驚愕!明瑞聽了甚是不悅,“先生可有證據?”明瑞臉上滿是不屑,“當下議論的是吳國是否出兵,與我夏國有何幹係!”


    “哼!”隻見那使臣麵色陰沉地冷哼一聲,然後猛地一甩衣袖,同時狠狠地瞪了明瑞一眼。接著,他轉過身去,背著手開始在原地緩緩踱步。


    “此次老夫奉旨到訪南都,路經朔北之地時,那日老夫可是親眼瞧見北狄的使者堂而皇之地走進了朔北王的營帳之中!老夫不過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罷了,對於那些行軍打仗、排兵布陣之類的兵事可謂是一竅不通。所以嘛,這究竟隻是正常的邊防溝通,還是有別的目的,老夫還真是難以判斷呐!”使臣一邊踱著步,一邊搖頭歎息道。


    眾人聽聞此言,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坐在高位之上的長公主,顯然大家都很期待能從她這裏聽到一些解釋或者看法。然而此時的長公主卻是一臉茫然,因為那個時候她恰好剛剛離開西都,對發生在朔北的事情根本就一無所知。


    “本宮身為女子,向來都是深居簡出,對於那些打打殺殺的兵事以及將領們之間的權謀算計,本宮又如何能夠知曉?但先生僅憑自己看到北狄使者進入朔北王營帳這麽一件事,便斷言他們之間有所勾結,恐怕僅僅隻是您的一麵之詞吧,如此輕率地下結論,豈不是顯得有些有失偏頗、不夠嚴謹了吧!”長公主麵帶愁容,語氣委婉地迴應道。


    “我可沒說勾結之事,我隻說了北狄的使者進了營帳,你的言論是對老夫剛剛所說的過分解讀!”


    聽到這些,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變得輕鬆起來,眾人更是忍不住哄堂大笑,有的人甚至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一旁的如寧想幫忙,可是他對這些也是一竅不通。


    就在此時,胡公公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一個不小心摔倒在使臣跟前。此時他神色慌張,身體不停地顫抖,正想著說著什麽,突然緊張地嘴巴直哆嗦,什麽都說不出來。


    “胡公公,何事如此慌張?”一旁的王爺見狀,趕忙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扶住胡公公搖搖欲墜的身體。隻見胡公公臉色蒼白,氣喘籲籲地說道:“迴王爺,北狄……北狄使者求見!”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同驚雷一般在寂靜的大殿內炸響。


    原本安靜祥和的大殿頓時陷入一片嘩然,眾人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有的麵露憂色,擔心北狄此番前來是否別有所圖;有的則眉頭緊皺,思考應對之策。然而,在這片嘈雜之中,有那麽幾個人卻顯得格外鎮定自若,他們或輕撫胡須,或閉目養神,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


    此時,一直端坐在龍椅上的聖上聽聞此消息後,微微睜開緊閉的雙眼,挺直了原本有些慵懶的身軀。但僅僅片刻之後,他便將目光轉向了身前的王爺。


    “宣北狄使者進殿!”


    隨著聖上一聲令下,整個大殿立刻鴉雀無聲。王爺迴首望了一眼不遠處燕王的座位,發現那裏空無一人,心中不禁暗自思忖道:想必燕王方才已經離開大殿,前去確認使者的身份了吧。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而又充滿自信的聲音從殿門外傳來:“這大殿真是氣派,他日定當坐在這大殿之上!”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在燕王的引領下,一男一女兩位年輕的北狄使者正邁著穩健的步伐,緩緩走進大殿。他們的身影在搖曳的燭光映照下若隱若現,待到距離眾人越來越近時,其麵容才漸漸清晰地展現在人們眼前。


    二人邁著的步伐緩緩地走向大殿中央。涼國使臣和胡公公見狀,如同被一陣疾風刮過一般,迅速側身讓開道路,唯有王爺留在原地。


    這一男一女挺直了腰杆,頭顱高高揚起,仿佛要衝破屋頂一般。他們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對在場所有人的不屑與輕蔑,就好像世間萬物都不過是他們北狄腳下的螻蟻罷了。男子雙手霸氣地交叉在腰間的皮帶上,女子則將雙手優雅地背於身後,那姿態顯得無比傲慢。


    “大膽!見到聖上竟敢如此無禮,還不快快下跪行禮!”胡公公怒聲嗬斥道。


    然而,這兩人卻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一般,嘴角微微上揚,冷笑道:“行禮?此時此刻,難道不該是你們這群卑微的家夥向我們倆行禮才對吧!”


    此言一出,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大殿頓時炸開了鍋。


    “好狂妄的口氣啊!簡直目中無人!”有人憤憤不平地喊道。


    “早就聽聞北狄人野蠻粗俗、毫無教養,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呐!”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北狄是不是已經沒人可用了?居然派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來充當使者!”又有人嘲諷起來。


    “說不定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冒牌貨呢!哪有這麽年輕的使者呀!”質疑之聲此起彼伏。


    麵對眾人的紛紛議論,那兩人卻宛如兩尊雕塑一般,紋絲不動,甚至連眉毛都未曾皺一下。任憑大殿裏吵得如何沸反盈天,他們始終保持著那份令人憎惡的高傲。


    聖上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目光越過人群,落在了一旁的燕王身上。隻見燕王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已經核實過殿中這兩人的身份,可以確定他們的確是來自北狄的使者。


    得到燕王的肯定後,聖上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一隻手隨意地搭在龍椅扶手上,身體略微傾斜,用略帶威嚴的語氣問道:“北狄使者,爾等不遠萬裏、不辭辛勞來到我南都,究竟所謂何事?”


    “今日秦王世子大婚,如此重要的事,怎麽能少的了我北狄!”男使者朝殿外望去,揮了揮手,緊接著四位力士抬著兩箱珠寶走進了大殿。


    “這兩箱珠寶是北狄單於,也是父王送給秦王世子的大婚賀禮!”說著望向了一旁的王爺。


    “若是簡單的送些賀禮,大可直接去橫水鎮,來這明遠宮,怕是多此一舉吧!”聖上打趣道。


    “聖上明鑒,想必聖上已知曉我北狄動向,此番父王遣我兄妹二人前來,是想告訴在座各位,北狄有意北幽州雪狐嶺黑水城以北的土地,此番世子大婚,各國使臣正好都在,便一同告知!”男使者說著在剛剛那個輿圖上用手指畫了一條線,畫了大片的土地。


    “癡人說夢!這片土地從古至今一直都是我中原大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豈容外族肆意染指!”長公主怒目圓睜,義正言辭地第一個站出來高聲反對。


    隻見那條紅線劃過之處,幾乎囊括了梁國以西都為中心往北的全部地域。如此廣袤的土地,身為長公主的她,更是深知這片土地對梁國百姓意味著什麽,因此自然而然地堅決表示反對。即便是隻失去一小塊土地,對於正常之人而言,也必然會做出同樣的反應。


    “喲嗬,還真是好大的脾氣呢!”那位來自異國的女使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然後邁著輕盈卻又帶著幾分挑釁的步伐,徑直朝著長公主所在的座位走去。待到走近之後,她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起長公主來。


    “想必您就是梁國長公主吧,嘖嘖嘖……果然氣質不凡呐!”女使者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轉向坐在長公主身旁的男子,接著道:“這位儀表堂堂的公子,應當就是梁國的世子殿下咯。聽說前些日子,你們梁國的皇帝派遣使節前往北狄,低聲下氣地乞求與我國締結兩國之緣,可惜啊,最終還是被我的父王給斷然拒絕了!”


    聽到這話,如寧不禁滿臉驚愕,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作為梁國的世子、未來的一國之君,如今竟然也淪為了這棋局中的一枚棋子。麵對這樣的困境,他感到既憤怒又無奈。


    “罷了!本公主與兄長還有諸多要事亟待處理,實在無暇在此繼續陪諸位享用這所謂的‘喜酒’了。”那女使者說完,便起身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從他們身後傳來一個略顯顫抖的聲音:“難道真的就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嗎?”眾人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正是楊軒。此刻的他,臉色蒼白,身體微微發顫,眼中滿是焦慮和不安。


    那條線雖說離東都稍微遠些,但是也波及滄州,滄州可是鄴國北方重鎮,鄴國水師就在那裏,這個地方受到牽連,怕是鄴國根基不穩。


    “當然有,此事如此重大,這樣,諸位不如商量著遣使來我北庭,跟我父王當麵詳談。”女使者掃視著慌作一團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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