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


    啟光二十年。


    曆經陳王叛亂,已經過去一月有餘,亂黨已除,皇帝念皇長子曹王謝濯護駕之功,冊封為皇太子,移居東宮。三子謝蘊被封為寧安王。


    那日冊封皇太子,場麵盛大,皇親貴族大臣皆到場觀禮。皇帝賜予謝濯數名寵妃,還封了顧雲檀為良娣,位居幽蘭殿。


    如娘也被接進宮來,自從那日顧雲檀突然出事,如娘慌裏慌張甚至還跑去官府報案,後來陛下的冊封到了曹王府,如娘才知道自家王妃已經升為良娣。如娘從原先府院裏帶了幾名幹事兒靈活的丫鬟,又收拾一番進了宮。


    幽蘭殿著實寬敞,坐北麵南,青瓦紅牆,雕花房梁,金玉交輝,巍峨又壯觀。


    當夜。


    紅鸞殿差人將顧雲檀請去。


    自從一月前陳王一事,皇後便整日在殿內吃齋念佛。宮女錦繡說這幾日皇後總是夜半驚醒,偷偷抹眼淚,精神頭一日不如一日,就想著素日皇後就喜歡雲檀。於是又派人去了東宮,將顧雲檀請了過來,想著有人能同皇後說說話,皇後也就不再想陳王的事了。


    等顧雲檀去見她時,皇後正在伏案書寫經文。在聽到大宮女錦繡的通稟後,皇後拂手讓宮娥退下。


    二人亦步亦趨,到了正殿,廳內燃著忍冬紋銀暖爐,氤氳熱氣緩緩升起,地上鋪陳著朱色絲絨紅線地毯,屋子裏倒是暖和不少。


    皇後看著雲檀,少見的笑了笑:“這些日子,苦了你了,不過現在你被封了良娣,想來過得也不錯。”


    雲檀點頭,又看了一眼半敞開的閣門,屋外風雪大作,將四下的窗柩吹得咯吱咯吱,時不時的帶進來一縷雪花,轉眼間落在地上,頃刻化作水點。


    她拿出前陣子幫皇後縫製的毛裘,又問了一句:“皇後娘娘,現如今過得如何?”剛來紅鸞殿,就察覺到殿內的侍奉宮娥偏少,比不上往日的紅鸞殿人手配置。


    皇後微籲了一口氣,看著那精心製作的毛裘,昏黃的眼看著半開的閣門,似乎在沉思。半晌,她開口:“雖說大不如前,但也沒有性命之憂,陛下這是在責怪我教子無方,所以才減了紅鸞殿的宮娥,也沒什麽。陛下那一箭刺穿了淨植的脊背,聽天牢的管事傳來消息說,以後算是直不起背了,但能留下一命,已是萬幸,我就當,沒生過這個逆子。”


    他後半輩子,也就隻能關在天牢裏度過了。


    陳王謀反一事,牽連甚多,連她這個親生母也逃不過被皇帝問責。宮娥一減,紅鸞殿和往日的冷宮也沒什麽區別。


    但皇後也圖清淨,索性整日禮佛度日。雲檀對這事雖不日日膜拜,但也心存敬畏,而且她喜歡抄寫佛經,和皇後倒也有了共同點。


    皇後的女工極佳,但偏偏喜歡顧雲檀的刺繡活兒。皇後將她前幾日閑暇時,繡的百福送子袋拿給雲檀瞧。


    雲檀拿了一個繡著胖娃娃的福袋,湊近嗅了嗅。


    “是蕙草。”


    皇後點頭,隨後半開玩笑道:“這送子福袋修完不到兩日,我便拿去香檀寺讓大師開過光,可靈了。”


    雲檀這才明白過來,複又看了看皇後,但見皇後笑眯眯的看著她。她本就容易害羞,被這麽盯著,也隻能低垂下腦袋。


    “皇後娘娘,其實您如今不過暮春之年,若是想再生一子,也是可以。”


    聽到這兒,皇後娘娘哭笑不得,原是這姑娘誤會了她的意思。


    皇後拍了拍她的手背,像跟自家閨女說話般的親昵:“傻孩子!我說的是你,我看你和太子成婚都快三年多了,現如今都沒有生下一兒半女,這東西是為你求來的。眼下,他不再是曹王殿下,你也不是曹王正妃,是該為自己做些打算了。雖說我並不是太子親娘,但我倒是挺喜歡你這個姑娘的,有些話,我還得告誡你。太子身居儲君位,你作為他的正妻,此刻也該要個孩子,來統正自己的位份。你要是不愛聽,就當我這個老婆子什麽都沒說,但我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話。”


    聽到這兒,雲檀這才覺得自己誤會了。


    “我知道皇後娘娘一片苦心,但是生孩子這事兒,也急不來。”


    皇後看著雲檀一臉思慮的樣子,又開口:“難不成,是太子他不太行?那也無妨,我早些年在閨閣時,老家有一妙手大夫,能治各種疑難雜症,要不我隔日書信家裏一封,讓那妙手大夫給太子瞧一瞧?”


    雲檀搖搖頭,急得話都捋不直了:“不…不是……”


    皇後哦了一聲。她這才歉意的看了一眼雲檀,“原是本宮誤會了,莫要見怪,我自小就是這個性格慣了,就算當了皇後也是改不了。”


    雲檀早些年聽過皇後的事情。皇後自小是武將之女,前朝護國大將。軍之孫,三歲便能射箭,五歲便雖父兄征戰疆場,所以養成如此不拘小節的脾性,倒也是情有可原。


    顧雲檀道:“皇後娘娘性格直率,實屬難得,實屬難得。”


    二人並未敘舊過久,等顧雲檀離開紅鸞殿時,皇後還著下人把那些送子福袋裝箱打包去了東宮。她嫁給謝濯第一年,不小心小產過一次,後來大夫來把脈說她身子太寒又虛,第一胎坐不好,可能以後受孕機會可能不大。


    她那時候還是一介懵懂女孩,又格外排斥謝濯和她親密,而且她屬實不喜歡謝濯,自那次小產之後,她還特意偷偷做過避孕,找過民間偏方來預防。後來,她身體也來越不好,又老是生病,加之有一段時間,謝濯和她總是冷戰吵架,一連好幾月都見不到謝濯,她也停了避子湯。後來,那次上東離廟找他,謝濯還是碰了她。


    她又連續好幾次忘了服用避子湯,竟也未出現孕狀,她都有點懷疑是不是真的懷不了了……


    她如今又遲遲未有身孕,她想想也有些後怕,她後怕不是因為要給謝濯生下子嗣,而是擔心自己的身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春庭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驚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驚橘並收藏春庭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