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跟已經被她一係列毆打給鎮住的嬸子、嫂子們道:「我們走。」


    她們如夢初醒,紛紛跟在她身後,在她看向那位異族少女的時候,全跑去攙扶她,同她離了三步遠。


    苻令珠心中還存著一股氣,麵上冷若冰霜,帶著異族少女先去一家成衣鋪,那鋪子掌櫃,一看是要給異族少女衣裳,沒個好氣,連試也不讓試,扔了一套灰黑色的衣裳


    「我還真沒在長安城見過有將客人往外推的鋪子。」


    一看她挑眉,生怕她再同人起衝突,年紀大的嬸子走了上來,將衣服扔了迴去,勸道:「我們換一家,夫人莫氣。」


    好,蒲州城,可真是,太好了。


    她望向那異族少女,盡力語氣溫和:「你應在這城裏認識熟人,帶我們去,給你先換身衣裳。」


    異族少女臉蛋紅紅的看向她,眼裏全是濡慕之情,帶著她們去了東坊,那裏胡人多些,對待混血要好很多,不似城裏的其他人那般,不拿他們當人。


    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被欺負了,拉著她嘀嘀咕咕起來,給她擦身子換衣裳。


    苻令珠等在一旁,她一會兒有話問這個異族少女,因此全當自己聽不懂她們的話,心中的氣是盤踞的越來越大。


    剛才差點控製不住自己,完全是她想到王老狗還是混血呢,他母親是漢人公主,父親可是胡人!


    混血不是人,是牲畜?


    她咬住牙根,他不是人,那她是什麽,嫁了個小狗的母小狗嗎?


    被救下的混血異族少女,名為娜塔莎,今年十八歲,此番出行,是為了給族人進行采買,哪料剛走到西坊,就被那醉酒男子給捉了去。


    還以為在劫難逃,卻遇上了苻令珠她們一行人,對其頗為感謝,幾乎是有問必答。


    換上庫倫族的服飾後,整個人水靈靈的娜塔莎簡直閑不住,一會兒給苻令珠倒茶,一會兒喂苻令珠奶幹。


    陽光下,她那頭淺棕色的波浪卷發泛著金光,琥珀般的清澈眸子裏映著苻令珠的身影。


    苻令珠心下一歎,這還是個孩子呢。


    同她說起話來的語氣,就如同再哄天丙班的小娘子一樣,「別忙了,坐下歇會兒。」


    娜塔莎乖乖坐到對麵,東坊的成衣鋪胡人老板認識她,特意讓她們留出店鋪後麵交談,自己出去賣貨。


    苻令珠知曉庫倫語,可以同娜塔莎無障礙溝通,幾位嬸子和嫂子,就靠她翻譯。


    最讓她們覺得不對勁之處,自然是蒲州城的人們,對待長安人和混血的不一般態度,當下便問了出來。


    異族少女娜塔莎表達喜悅的方式簡單粗暴,她上半身前傾,抱住了苻令珠的胳膊,同她嘀咕起來。


    「她說,幸好我們是剛來蒲州城的長安人,不然在蒲州待久了,也會像今日企圖侵犯她的男子一般。」


    娜塔莎的嘀咕聲不停,苻令珠的臉色是越聽越難看。


    蒲州城作為西北的第一大城,表麵上是大堰的州城,實際上,是鍾世基的封地,他乃是國公,又戰功顯赫,為了安撫他,蒲州幾乎是送給他的。


    漸漸就演變為,其外有抵禦突厥之責,內裏律法實行自治。


    也就能解釋,那醉酒男子為何有恃無恐說蒲州不會管他。


    在蒲州,人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第一等的上層人,便是大堰本土從長安城過來,說著一口正宗長安話的長安人,他們在這座城裏如魚得水,萬事皆有便宜。


    第二等人士,是這蒲州城原本的大堰住民,他們世代住在蒲州城,早已和這座城融為一體,所思所想,早已固化。


    第三等人士,是遷移到蒲州城的純血胡人們,他們蝸居在東坊,如有突厥來騷擾,便要直麵而上,日子在蒲州說不上差,但絕對說不上好。


    第四等人士,便是如娜塔莎一般,父母一方是漢人,一方有異族血統的混血了,他們是蒲州城最低賤之人,甚至隻有奴隸身份,連良民都不是。


    便是在這座城池裏,被打殺了,都無人理會。


    苻令珠聽聞,心頭一哽,翻譯出來時,幾位嬸子和嫂子也俱都沉默了。


    以血統論,如此荒誕的分法,在蒲州輕而易舉實現了。


    「姊姊,沒有關係的,不要頭疼,等娜塔莎攢夠了錢,就帶著族人搬出蒲州,」娜塔莎晃著小腿,臉上布滿憧憬,「姊姊是長安人,但長安我們是萬萬不敢去的,我們可以找一個小山村落腳,在那裏養牛養羊。」


    她們幾位從長安等地過來的人互相對視一眼,眼裏全是不忍。


    走出蒲州?


    沒有路引,拿什麽走?


    在蒲州是奴隸的賤籍,走出去,一樣還是。


    沒有戳破娜塔莎的幻想,苻令珠問她還要采購什麽,趁著她們還在這城中,便同她一起全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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