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夜一場大雨,將天空洗刷得湛藍湛藍。


    星星幼兒園。


    幾個可可愛愛的小腦袋挨在一起,湊在窗戶前,如同村口的大爺大媽般燃燒著八卦之魂。


    “那個叔叔是小虞老師的男盆友嗎?”


    “他瘦瘦的,跟猴兒一樣,刮大風都會把他吹走,說不定還要小虞老師保護他呢,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他不上班嗎?不用賺錢嗎?我媽媽說不上班的男生不是家裏有礦,就是身體有病病。”


    “他好像是來給小虞老師送早飯的哎,他不知道我們幼兒園早上有肉包子吃嗎?”


    梳著花苞頭的小團子,一邊啃著肉包子,一邊搖頭晃腦。“今天的肉包子有點鹹了,要是能來杯草莓奶茶壓一壓就好了。”


    男盆友是神麽東西,有肉包子香嗎?


    小虞老師客氣地婉拒了男生的早飯,男生垂頭喪氣地離開。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轉頭就看到幾個圓溜溜的小腦袋擠在窗前,朝她露出八顆小米牙的微笑。


    又好氣又好笑。


    真是甜蜜的小負擔呀。


    午飯時間。


    小團子們埋頭幹飯,突然發現最最溫柔漂亮的小虞老師不見了。


    噢,好像是那個想拐走小虞老師的叔叔又來了。


    半個小時過去,小團子們吃完飯,摸著圓滾滾的小肚子在院子裏散步消食。


    突然有人疑惑道:“小虞老師怎麽還沒迴來呀?”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年輕老師著急忙慌跑過,依稀聽到細碎的說話聲。


    “小虞老師不見了,老李你快去監控室查監控,太陽老師你趕緊報警,琪琪老師你迴去安撫好小朋友。”


    小,虞,老,師,不,見,了?


    花苞頭小團子震驚抬頭,眼珠子瞪得老大!


    小團子當機立斷脫離人群,躡手躡腳跟著老李進了監控室。


    監控畫麵裏,小虞老師最後出現的畫麵是在幼兒園門口。瘦猴一樣的男生用手帕迷暈了小虞老師,將人塞進了早就等候一旁的麵包車裏,戴著黑色鴨舌帽和口罩的臉精準轉向攝像頭的位置,伸手比出一根中指,轉身鑽進車裏,揚長而去。


    小團子記住了監控畫麵記錄下的車牌號,鬼鬼祟祟出了監控室。


    幼兒園鐵門是鎖著的,小團子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手腳,掰開兩扇鐵門中間的縫隙,深唿吸一大口,肉肉的小肚子如泄了氣的皮球般癟下去,身子詭異地一縮,靈活地鑽了過去。


    她走到門口,蹲下身仔細辨認了一下車輪印,起身,選定一個方向,拔腿狂奔。


    馬路對麵,一輛渾身漆黑的豪車裏,戴著金絲眼鏡的少年默默目睹了一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眼睛緩緩眯起。


    *


    虞魚是在一陣顛簸中醒來的。


    她的頭還是昏昏沉沉的,嘴上貼著膠布,手腳被綁住,全身使不上力氣,隻能看到布滿灰塵的車窗玻璃上,映照出窗外陌生的風景。


    高樓大廈,低矮平房,破舊的路標,翠綠的老樹。


    一路,越來越荒涼。


    虞魚的心,也一點一點沉下去。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虞魚再次被拽下車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了。


    她的眼裏蓄滿驚恐的淚水,可她還是努力保持冷靜,不哭不鬧。


    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乖一點老實一點,會少受很多罪。


    瘦猴一樣的男生將她推進了一間光線昏暗的屋子,她腿一軟跌坐在地。


    男生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甚至嫌惡地呸了一口。“給臉不要臉的爛貨,老子追了你半個月,你給我裝純情玉女手都不讓碰。”他咬牙切齒地拍了拍她的臉,“不讓老子碰是吧,現在到了老子的地盤,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男生說完,氣憤地甩上門,一陣劈裏啪啦,門被鎖上了。


    虞魚跌坐在地上,一路顛簸早已渾身酸痛,她強忍著害怕,望著牆上一個小小的透氣小窗,萬念俱灰。


    *


    一輛裝滿稻草的木質板車,“嘩”地一下鑽出個頂著花苞頭的小腦袋。


    小團子吐掉嘴裏的稻草,身形矯健地一個跟頭翻身落地。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無措地抓了抓臉。“哦豁,好像迷路了。”


    她跟著車輪印,一路追蹤,在拐進一條林間小道不久,終於發現了監控視頻裏的麵包車,她正欣喜不已,麵包車卻突然停下,車門打開——


    小道上樹其實不多,更別談隱蔽身形了,小團子靈機一動,藏進了路邊一輛滿載稻草的板車。


    模模糊糊聽到有細碎的腳步聲,接著是拉拉鏈的聲音,然後……


    嘩啦啦啦。


    小團子嫌棄地捏住鼻子,嘟嘟囔囔。“這麽大了還隨地大小便,羞羞臉。”


    再然後,是什麽來著。


    不曉得是太陽曬得太暖和,還是身下的稻草太軟乎,她好像,睡,著,了?


    東張西望了一陣,小團子發現板車已經不在原來的林蔭小道上了。


    夜黑風高,人生地不熟。


    小團子咬了咬手指頭,小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嚕”一聲。


    她生氣地拍了拍小肚子。


    留在原地也無濟於事,小團子閉上眼原地轉了五圈,暈暈乎乎睜開眼,瞄準眼前的路,毫不猶豫地邁腿。


    “雅雅說過,女人的第六感是最準的。”


    *


    窩在沙發上,刷著肌肉猛男視頻的緹雅忽然狠狠打了個噴嚏,她吸了吸鼻子。“怎麽感覺有人在罵我。”


    晴熙一邊解下圍裙,一邊望著角落裏的古董時鍾。“這麽晚了,香寶怎麽還沒迴來?”


    這時,大門猛地被推開,一頭白毛微微淩亂,腳下步子帶風。“香寶不見了!”


    莎夏震驚地張大嘴,手裏的草莓奶油蛋糕,啪嘰落地。


    緹雅嚇得一下把手裏的手機甩了出去,光著腳衝到門口。“怎麽迴事?”


    滄藍眉頭緊皺,幾句話將事情交代清楚。“我開車去幼兒園接香寶,園長說小虞老師和香寶都不見了,已經報警了,監控顯示,小虞老師被人迷暈帶走,而香寶是一個人偷跑出去的,她在門口查看了車輪印,很可能……”滄藍抬起頭,眸光冷靜又危險。“是去找小虞老師了。”


    晴熙利落地將肩頭的長發紮成高馬尾。


    緹雅將雪白的腳丫子踩進高跟鞋。


    “走吧,去把我們淘氣的小祖宗,找迴來。”


    *


    崎嶇的山間小路上。


    一個圓滾滾的小團子一路蹦蹦跳跳地采著野花,嘻嘻哈哈。


    一個遍體鱗傷的小小身影艱難地一步步向前,奄奄一息。


    一個向東。


    一個往西。


    長長的山路兩端分割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畫麵。


    沒有人知道。


    命運的齒輪,已經悄悄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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