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十四歲入學到如今,已過五年。


    將眼中湧出的熱意逼迴,緩緩吐出那口濁氣,她才狀似鎮定的迴答道:「父親、阿娘盡管放心,兒在國子監一切都好,祭酒和教習都對兒傾囊相授,國子監的膳食堂每日夥食都不重樣,還有東閣可以點菜,兒到覺得自己還胖了些。」


    苻鐸和蘇若兒對視一眼,均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擔憂和震驚。


    他們一向覺得棋琴書畫是小道,隻有為官造福百姓才是大道的女兒今兒是怎麽了?沒有勸說她的父親認真為官,還如此耐心的解釋在國子監的事情,這要是往常,早不耐煩,抓緊一切時間迴房念書了。


    這肯定是在國子監受委屈了,便一定要苻令珠說出來。


    苻令珠今天剛剛迴來,能說的不多,想著既然不同王老狗退婚,還是要先告訴父母,張口剛提了王易徽,還沒往下說,就被蘇若兒打斷了。


    蘇若兒一向溫婉大氣,此時聽到苻令珠提及王易徽,就開始訓斥苻鐸,「都是你,早早將明珠的婚事定下作甚!惹得明珠不開心。」


    苻鐸被說的委屈,「那不是當時和王兄相談甚歡,況且他家的小沛笙當真是一表人才,不給明珠定下,就得便宜其他小娘子了,我哪知道明珠不喜歡他,後續王家又發生那麽多事。」


    「那你看著明珠嫁給自己不中意的人!」


    眼見著阿娘又像記憶中當著自己麵假意數落起父親,在他們父女兩人之中調和氣氛,苻令珠的淚意真真是將眼眶都憋紅了,插話道:「阿娘,我不打算退婚的,五郎……」


    她頓了頓,換了個親切的叫法,同父親一樣叫起他的字,「沛笙這段時日從西北迴來後,我在國子監仔細觀察一番,倒是覺得他一表人才,自己也起了歡喜的意思。」


    我呸,誰歡喜王老狗。


    「父親和阿娘不必我的婚事憂愁,兒以改變心意,想要嫁予他為妻,和他共進退。」


    我呸,到時候一腳踹了他。


    她話音剛落,大伯苻質還穿著一身官服怒氣衝衝在婢女的帶領下走進院子,人未至,聲先到。


    「明珠你怎敢在國子監用你的婚約和沛笙比試,讓他輸了就同意你退婚!如此大事為何不同家裏商量?」


    苻鐸和蘇若兒的目光齊刷刷落在苻令珠身上。


    苻令珠:「……」


    打臉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大伯苻質本是一位沉穩的吏部侍郎,可他驚愕於得到的消息,進了院子之後,一聲更比一聲高。


    「明珠你當真是半點不為苻家考慮,自顧自就要同王家退婚,你退婚了,你下麵妹妹們的婚事又當如何是好?」


    「還有你!」


    苻質怒而將視線轉到苻鐸身上,苻令珠畢竟和他隔了一層,屋裏另外一個人是他弟妹不好教訓,自家弟弟便沒有那麽多顧忌。


    「整日裏無所事事,天天琴棋書畫的沉迷著,你什麽時候能收收心,管管你女兒!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連王家的婚都敢退,她知不知道她要退的可是王家的嫡子!是生怕我們不會得罪王家?」


    「我為了苻家兢兢業業在朝堂為官,你們就這樣拖我後腿,不求你們多有出息,但求不要給我惹事!莫要給苻家惹禍!你們能不能為苻家想想!」


    苻鐸耷拉著腦袋,一副任你訓斥的模樣,蘇若兒縱使心中有氣,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挑撥兄弟二人的關係,隻能別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反倒是苻令珠在苻質說的愈發過火,而她父親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下,冷冷地瞥了一眼苻質,哂笑道:「我自是知曉的。」


    這突如其來打斷話語的女聲,令苻質下意識抬頭看向蘇若兒,隻見蘇若兒神情也是驚詫,這才緩緩看向苻令珠,愣是沒想到自身清高的侄女有膽子迴他的話。


    當即沉下臉來,不怒自威的模樣看上去分外恐怖,「你說什麽?」


    苻令珠譏誚道:「大伯不是問我,知不知道自己要退婚的是王家嫡子,我在迴答大伯,我知道。」


    「大伯不必指桑罵槐,我既能做出當眾威逼退婚一事,又豈會不將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想清楚,大伯對我父親的指責實在沒有根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貌似同大伯也沒甚幹係。」


    這話簡直就是明著說,她嫁誰,跟你這位大伯有什麽關係,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明珠!」眼見她將苻質的怒火悉數拱起來了,一向在兄長麵前唯唯諾諾的苻鐸,反倒挺直了背脊維護她,不像平常父母第一反應是先罵自身孩子一句,化解尷尬,而是直接道,「兄長,明珠說的不無道理,這婚事本就是為了她定下的,她願嫁不嫁,全憑她心意。」


    苻質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愣是被這兩個人擠兌的說不上來,你要是細究,人家說的確實沒錯,他憑什麽插手苻令珠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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