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迴事?”第一個發難的人不是大乾朝臣,而是西慶來的陳紳,他轉頭看著雲珩,“攝政王這是什麽意思?東渭來的使臣可以策馬入宮,本將軍就必須下馬卸了兵器才能進來?”


    “本太子也想得到一個答案。”淳於風跟著開口,語氣裏帶著明顯的質問,“為什麽我們就要卸下兵器徒步入宮,東渭來的使臣不但可以策馬進來,還可以隨身攜帶兵器?”


    相比起陳紳和淳於風的不滿,禹逸則是若有所思地盯著馬上少女,執著酒盞的手指收緊,眼底色澤幽深難測。


    雲珩沒說話,沉默地坐在椅子裏沒動,麵無表情地看著漸行漸近的東渭衛隊,目光落在為首的女子臉上,隨即細不可查地微轉視線,確定丈母娘沒有在其列,眉眼舒展了一些,轉頭看向陳紳:“大乾如何待客,還需要向爾等解釋?”


    陳紳沉著臉,表情冷怒。


    “東渭鎮國將軍榮錦繡率使臣而來,拜見大乾攝政王。”少女欠身,姿態不卑不亢,從容有禮,“東渭長公主隨本將軍一同前來,此時已入攝政王府探望王妃。長公主命本將軍告知攝政王一聲,晚上的宮宴她會帶著王妃一起進宮,當著大乾皇族宗親和文武百官的麵,讓王妃認祖歸宗,還望攝政王安排妥當。”


    禹逸、陳紳和淳於風表情突然間凝重了下來,三人幾乎不約而同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雲珩薄唇微抿,深沉的眸心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須臾,他點頭:“本王明白,請榮將軍入座。”


    榮錦繡頷首道了謝,轉身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並不在乎是上座還是下座。


    “對了,還有件事。”榮錦繡站起身,朝雲珩欠了個身,“長公主此番前來也是為了跟大乾聯姻一事。”


    群臣:“……”


    “長公主說,為了感謝攝政王對東渭儲君的一片真心,她以長輩的身份送上一份大禮,算是給女兒的其中一份嫁妝。”榮錦繡語氣淡淡,“西慶、南眉和北疆帝都都有九華閣勢力監督,各國皇帝身邊也有九華閣高手貼身監視,隻要邊關一動,他們可以在收到消息的瞬間讓皇帝暴斃,製造三國內亂。除此之外,攝政王若對三國來的使臣不滿,也可以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可以讓他們來得走不得,看看誰還敢在攝政王麵前囂張。”


    攝政王付出一片真心的人明明是攝政王妃,贏相府的嫡女贏傾,哪來的什麽東渭儲君?


    “不可能!”陳紳第一個厲聲反駁,並嘲諷,“把九華閣搬出來就以為能嚇唬住我們?糊弄誰呢?九華閣從不插手各國朝廷之事,你在這裏大放厥詞就以為我們會相信?何況九華閣隻是一個江湖勢力,你真以為他們有通天之能,想控製誰就控製誰?簡直是笑話!”


    “是不是笑話,不需要你相信。”榮錦繡轉頭,眉眼冷漠,“本將軍隻負責轉達長公主的話,並且這番話是轉達給大乾攝政王,你算哪根蔥,敢在本將軍麵前狂吠?”


    眾人呆滯:“……”


    “你簡直找死!”陳紳眉目驟冷,“信不信本將軍活撕了你?”


    榮錦繡語氣冷漠:“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誰撕了誰。”


    陳紳聞言,身子疾掠而出,冷怒道:“別說本將軍以大欺小,先讓你三招,不讓你跪地磕頭我就是你孫子!”


    榮錦繡眉梢微動:“這是你自己說的?”


    陳紳看著她:“本將軍自己說的。”


    榮錦繡點了點頭,隻說了一個字:“來。”


    “主子。”燕書低眉看著雲珩,“榮將軍行麽?”


    雲珩沒說話,依舊沉默不語地坐在椅子裏,神色一貫的淡漠,麵上沒有絲毫擔憂,也不知是對兩人的輸贏並不放在心上,還是篤定陳紳不是榮錦繡的對手。


    榮錦繡淡道:“想怎麽撕?”


    語氣雖淡,氣勢卻不落人下,讓燕書另眼相看了三分。


    “本將軍堂堂七尺男兒,自然不會占你的便宜。”陳紳冷道,“方式由你來選。”


    “那就動手吧。”榮錦繡說話間,身姿利落一閃,片刻沒有猶豫地攻擊而上。


    陳紳之前大言不慚的說讓她三招,榮錦繡雖然不需要他讓,卻也不會跟他客氣,甫一出手就淩厲,身手不但刁鑽,而且速度極快,快得讓陳紳幾乎無暇反應,匆忙之間應付得很是狼狽。


    “榮將軍好俊的身手。”


    燕書咋舌,驚歎地看著陳紳在榮錦繡淩厲的攻擊之下,不斷地後退,想要反被為主卻始終做不到,被榮錦繡逼得狼狽。


    西慶使臣焦急地看著場上,陳丹卿則皺起了眉,不悅地開口:“東渭將軍使詐,這場比武根本不公平!”


    “使詐?”燕書轉頭看她,“郡主哪隻眼睛看到她使詐了?”


    “我堂兄英勇無敵,她一個柔弱女子若是不使詐,怎麽可能打得過我堂兄?”陳丹卿說道,並轉頭看向雲珩,“攝政王也是武將,應該能看得出我堂兄是什麽水平,東渭女將軍定是用了什麽奸猾手段……”


    “郡主多慮了。”燕書一笑,“在場這麽多人看著呢,除去一些不會武功的文臣之外,還有許多會武功的高手。就算郡主懷疑我家主子和大乾朝臣會偏袒,這不還有北疆和南眉的使臣嗎?榮將軍有沒有使詐,他們能看得出來,淳於太子和禹丞相總不會對陳將軍落井下石吧。”


    陳丹卿噎了噎,一時無言以對。


    她轉頭看向禹逸,卻見禹逸麵色凝重,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場上不斷移動的兩人。


    陳丹卿正要說什麽,忽然一聲異響,視線裏劃過一道人體拋物線急速劃過,她驀地轉頭看去。


    就見她堂兄健碩的身軀摔在堅硬的青石板地麵上,榮錦繡纖細的身子急掠而至,下一瞬,一隻腳已經踩在陳紳的胸口:“孫子,叫祖宗。”


    全場鴉雀無聲:“……”


    陳丹卿臉色青白交錯。


    禹逸和淳於風麵無表情地對視一眼,兩人眉頭微皺,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


    唯有雲珩低眸抿了口酒,清冷眉眼一片平靜,波瀾不驚。


    陳紳胸口劇痛,當然,更痛的是他的自尊和驕傲碎了一地:“你——”


    “叫祖宗。”榮錦繡重複了一遍,“否則我取了你的狗命。”


    “榮錦繡,你別太過分!”陳丹卿站起身,氣急敗壞地開口,“你是要跟西慶為敵嗎?”


    榮錦繡沒理會他,目光落在陳紳麵上,語氣平靜:“剛才你親口說的,不讓我跪地求饒,你就是我孫子。”


    陳紳咬牙,臉色陰沉刷白,盯著她的眼神裏透著怒火。


    “來者是客,攝政王就眼睜睜看著我堂兄受辱?”陳丹卿怒氣衝衝地看著雲珩,“我堂兄在西慶是人人敬畏的大將軍——”


    “郡主這話說的就有些沒道理了。”穩坐席上的武王溫和開口,“切磋比武是陳將軍自己提出來的,願賭服輸也是他親口所說。眾目睽睽之下,東渭榮將軍憑本事取勝,這一點在場的人都親眼看到了,堂堂武將還要出爾反爾不成?”


    “就是,剛才還說自己以大欺小呢,大言不慚的以為真能教訓人家小姑娘,結果卻被小姑娘教訓得爬不起來。”泰王歎了口氣,“技不如人就要承認,願賭不服輸簡直丟盡男人的臉。”


    陳丹卿攥緊了手,轉頭朝西慶護衛怒吼:“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去救下將軍!”


    護衛們剛才也是有些發愣,此時聽到陳丹卿的怒吼才驀然反應過來,紛紛上前準備保護將軍。


    陳丹卿又驚又怒,“你們簡直膽大包天!”


    “攝政王。”禹逸起身,從容地衝著雲珩的方向欠了個身,嗓音溫淡,“陳將軍到底是西慶武將,尊嚴不容踐踏,東渭榮將軍雖也是武將,可她同時又是個女兒家,脾氣難免有些大,還望攝政王從中調和一下,莫要讓遠道而來的客人寒了心。”


    言下之意就是榮錦繡這個小女子脾氣不好,心胸狹窄易記仇,小題大做,侮辱西慶陳將軍要不得。


    可他卻渾然忘了,這番切磋分明是陳紳自己挑起來的,何況若說寒了心,西慶跟大乾已經撕破了臉,還怕他寒了心?


    雲珩沉默片刻,終於開了尊口:“容將軍,是否願意饒了他?”


    “不行。”榮錦繡目光盯著陳紳,抬手扇了他一個耳光,“不孝孫子,見到祖宗不知道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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