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內,季迴安輕輕掀開簾子,露出一張俊朗冷峻的麵龐。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冷光。


    他目光掃過城門口烏壓壓的官員,又掃過四周恭敬的百姓,薄唇微微勾起,輕聲道:“諸位不必多禮。”


    “季某來此並非公事,隨意些便好。”


    諸縣令笑嗬嗬地湊上前,“季大人舟車勞頓,下官在縣衙中備好了客院與酒菜。


    請季家人先入縣衙歇息,如何?”


    季迴安麵色溫和,言簡意賅:“好。”


    便放下車簾,車輪繼續滾動起來。


    金祿看著一臉喜意的諸縣令,這安排歪打正著。


    他早就收到消息,欽差住在府衙之中,想必謝英光定也隨行在側。


    他家少主,此行最最要緊的目的便是殺了謝英光替宋大小姐複仇。


    至於茶稅案,不過是順帶的罷了。


    車隊浩浩蕩蕩地到了餘杭縣衙。


    諸縣令令人大開中門,迎接季迴安。


    季迴安緩步下了馬車,見餘杭縣衙富麗堂皇,暗歎餘杭果真是富庶之地。


    想起以往遞上來的折子還有戶部的統計,餘杭每年稅收並不少。


    甚至於整個臨安府中,餘杭的地位舉足輕重。


    怕是慎王一派,早就將餘杭視為囊中之物。


    否則也不敢堂而皇之地直接拉高餘杭的茶稅,填滿自個兒腰包。


    聽說鎮安伯在餘杭還有好幾座茶山,不知道鎮安伯在這其中又充當了什麽角色。


    諸縣令領著季迴安進入縣衙後院,隻留了幾位主要官員並餘山長陪同。


    酒菜早就備好,落座之後侍女們魚貫而入,菜色豐富,盡顯餘杭當地特色。


    酒水醇香,侍女貌美。


    季迴安不動聲色,由著人服侍。


    諸縣令躬身舉杯道:“季大人,下官敬您一杯。”


    季迴安捏著酒杯,示意。湊近唇邊輕抿一口。


    神色溫潤,語調柔和道:“謝諸縣令款待,諸位不必拘謹。”


    那些官員們在餘杭雖有些名頭,可放在京都卻根本不夠看。


    他們見季迴安年紀輕輕,姿態放的低,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模樣。


    便也漸漸卸下了心裏頭的忐忑,開始三三兩兩熱鬧喧囂起來。


    推杯換盞,你來我往。


    諸縣令始終陪在季迴安的身側,替他添菜加酒。


    餘山長獨飲了幾杯,才走到季迴安麵前。


    “季大人,在下是萬鬆書院的山長餘不謂。敬季大人一杯,我幹了,您隨意。”


    季迴安抬眸看了餘山長一眼,很給麵子地端起杯盞,誇讚道:“餘山長好酒量。”


    諸縣令因著先前餘錚替他女兒解圍的事情,對餘家很是有好感。


    再加上諸如玉日日在家中念叨著要嫁給餘錚,諸縣令也暗中觀察過,餘錚確實一表人才,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選。


    他自然也想與餘家親近。


    這迴趁著季迴安來餘杭,兩人預備一道款待,也好拉近兩家之間的距離。


    諸縣令便也在一旁湊趣:“季大人有所不知,餘山長不僅酒量好,更是深諳教化之道。


    不僅學識淵博,且授業解惑,言傳身教。無論是講解經典,還是探討時政,他都能深入淺出。


    且餘山長的父親也是萬鬆書院的老山長,不過可惜前年已經過世。”


    “萬鬆書院教書育人,出了許多的有識之士,也有許多科舉入仕,如如今的戶部馮侍郎,還有咱們臨安府的趙知府。


    從前都是萬鬆書院的學子。”


    季迴安眼眸微動,裝作驚訝道:“哦?季某倒是孤陋寡聞了。隻知道餘杭有座萬鬆書院,卻不知這書院的底蘊如此深厚。


    餘山長,改日可否帶季某參觀參觀?若是來日陛下問起,季某也好能講個清楚。”


    餘山長聽了這話激動不已,能在陛下麵前露臉,這簡直是萬鬆書院的大幸。


    或許說不定他還能青史留名。


    又怎麽可能不答應呢。


    “季大人賞臉,實在是萬鬆書院的榮幸。”


    幾人聊的興致頗濃,諸縣令還在季迴安麵前誇讚餘山長。


    “餘山長家的一雙兒女更是出類拔萃,乃我餘杭的才子才女。下迴若是有機會,引薦給季大人瞧瞧。”


    季迴安眉目溫和,沒有拒絕。


    一番酒酣,諸縣令的話頭越來越多。


    季迴安有些不耐煩,直接問道:“聽聞有京中的欽差借住在縣衙中,今日怎地不見人?”


    諸縣令被問的一愣,餘山長的眸色微緊。


    他在暗處觀察著季迴安的神色,卻沒有任何端倪。


    季迴安更像是隨意開口一問,並無多少深意。


    諸縣令複又恭敬道:“欽差大人住在隔壁院子,季大人若是想見,下官通知一聲。”


    季迴安漫不經心道:“欽差查案忙碌,不見也不打緊。”


    一場宴席,季迴安給餘杭官場留下了隨和的印象。


    夜晚,縣衙的燈火熄滅的差不多。


    季迴安的房中隻餘一盞微黃的燈光。


    金祿站在一側,迴稟:“少主,謝英光在欽差房中,是否要招來一見。”


    季迴安眼眸冷意甚重,寒光閃過,“不必,我親自去見他。”


    金祿身上微涼,他感受到了季迴安渾身散發的逼人殺氣。


    欽差早已經歇下,謝英光在門外守夜,抱劍靠在廊下,一步不敢離開。


    他此番的任務就是保護欽差的安全。


    若是能大破茶稅案迴京,他就有可能成為玄衣衛的指揮使。


    屆時,也不知道嫣然會不會多看他一眼。


    謝英光抬頭看了看月光,銀白色猶如白玉盤。


    心想,京都的月色也這麽亮,嫣然與他望的是同一輪月亮。


    謝英光雖然心裏想著事,可仍舊十分警覺。


    察覺到有人來了院中,立馬起身。


    “誰!快出來。”


    金祿從樹後現身,謝英光覺得身形眼熟,待金祿走近才放下戒備。


    “金管事?”金祿名義上是季家的管事。


    季迴安款步而入,“謝鎮撫使,別來無恙。”


    謝英光收了出鞘的劍,對著季迴安行禮。


    “不知小季大人來餘杭,下官有失遠迎。不過欽差大人已經歇下,小季大人若是有事,下官替你將他喚醒。”


    季迴安搖了搖頭,拒絕道:“不必。”


    “我是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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