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錚卻有些憂心:“父親,諸家那邊會不會對咱們有意見?到底是二妹今日不依不饒。”


    餘山長喝了口茶,慢條斯理道:“不打緊。”


    “此事終歸是諸大小姐挑起,諸家不僅不會有意見,反倒會更感激你替她遮掩。”


    餘山長覺得,這次怕是因禍得福。更容易拉近餘家與諸家的距離。


    餘錚是個聰明人,聽餘山長這麽一說,也想清楚了其中的門道。


    隻暗歎,好險。差點因為孫英娘而壞了大事。


    可他又是真心心疼孫英娘,心下唏噓。


    若是孫英娘願意給他做妾該有多好。


    他定然會將她護在家中,不讓她外出隨意得罪人。


    也就不會遭人暗算。


    如孫英娘那般的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紅袖添香。


    餘山長父子二人還沒聊完,賴管事便從外頭匆匆趕來。


    “老爺,諸縣令派人送來一些禮品。說是謝過大公子對諸大小姐的照拂。


    他日得空,會帶著諸大小姐親自上門道謝。”


    餘家父子都一臉喜意。


    餘錚眼眸笑意濃厚:“父親果真料事如神。”


    “隻是,這諸大小姐?”


    餘錚又有些擔心。


    餘山長眸色平靜道:“你不必管,你的婚事為父自有打算。”


    餘錚鬆了一口氣,依著諸大小姐那蠻橫又陰毒的性子,他真怕若是娶了她,日後孫英娘入府會被欺負。


    聽了餘山長的話,他才安下心來。


    餘山長又問賴管事:“諸縣令可有別的話?”


    欽差到餘杭也有這麽久了,一直居住在縣衙中。


    剛開始還會明察暗訪,遭了幾迴暗殺之後,便龜縮不出。


    餘山長想到守在暗處的人一直沒有探查到欽差的動靜,怕他們有別的出入方式。


    而諸縣令現下還未完全上他們的船,隻能小心謹慎些。


    賴管事躬著身子迴答:“諸縣令得到消息,季家少家主恐怕這幾日會來餘杭,屆時還要請老爺一同幫著款待。”


    季家少家主?餘山長神色震驚。


    餘錚也不遑多讓,他平日官府的邸報看的也不少,自然知道季家少家主是何人。


    他驚訝道:“父親,可是那位本朝最年輕的中書令,百年世家之首季家少家主,季迴安?”


    餘山長神情凝重:“怕就是他了。”


    餘山長的擔憂到了頂峰,他有些摸不準季迴安到底是出公差還是私事。


    按理說季迴安這等身份,往日裏公務繁忙的緊,沒有大事根本不會親自來餘杭。


    可朝廷分明已經派了欽差來查茶稅案,就算沒有查出,陛下也不大可能在欽差還未入京述職之前就另派他人。


    再說,季迴安這人還沒到餘杭,諸縣令就收到了消息。


    看起來季迴安並沒有遮掩的模樣,不大像是來查案的。


    餘山長準備親自前去會一會,探個底。


    對著賴管事吩咐道:“你告訴諸縣令,季少主若是到了餘杭,招待之事,我責無旁貸。”


    賴管事得了話便退下。


    隻餘餘山長若有所思地喝著茶,餘錚一臉憂色站在一旁。


    他想開口詢問,又怕擾了餘山長的思路。


    良久,餘山長方才迴過神來:“錚兒,你先坐下。”


    “為父有話與你講。”


    他本不欲將私底下幹的這些勾當告知餘錚,可若是餘錚日後要進入官場,餘山長覺得早些告訴他也無妨。


    “茶稅案,你可知曉?”


    餘錚點了點頭,欽差到餘杭的事情並不是秘密,他自然知曉。


    更何況,茶乃餘杭的經濟命脈,他們書院學子,雖成日裏讀四書五經,習八股製藝。


    但也並非是五穀不分,庶務不通之人。


    餘杭的茶稅高,眾所周知。


    他們皆以為是朝廷定下的稅額,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直到欽差的到來。


    “父親此言何意?”


    餘錚隱有察覺,自從欽差來了餘杭之後,餘山長便不大歸家,每日更加繁忙了。


    對外的借口是為了今年的秋闈,給萬鬆書院的學子們多講講經義。


    可他作為餘山長的兒子,自然明白不過是借口罷了。


    他父親在做什麽,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明白恐怕就與欽差的到來有關。


    “莫非茶稅案與父親有關?”


    餘山長搖了搖頭,複又點了點頭。


    “會被牽連到。”


    他不算是主謀,但他卻是紮紮實實的幫兇。


    “知府大人的吩咐,為父莫敢不從。”


    臨安知府曾也是萬鬆書院的學子,萬鬆書院能有如今的規模,趙知府幫助良多。


    當年趙知府尋上門時,他也曾彷徨過。


    隻不過財帛動人心,再加上對方威逼利誘。


    趙知府敢合盤將計劃托出,就已經料到了他別無選擇。


    他們是不會允許秘密被泄露,要麽他死,要麽他同意上賊船。


    餘山長選了後者。


    這些年來,也斂了巨大的財富,倒也漸漸地心狠手黑了起來。


    隻上頭不知為何突然調查,打的他們措手不及。


    好在趙知府早有防備,在欽差還未來之前,便令人將孫縣令給殺了,造成失足落崖的假象。


    如今臨安府內的大小官員皆對趙知府伏低做小,沒人敢違令。


    餘山長的心又稍稍放了些。


    現下最要緊的便是孫縣令曾命人抄錄下的賬冊。


    隻要找到並銷毀,便萬事大吉。


    欽差也奈他們不得。


    “眼下咱們該如何是好?”餘錚問道。


    餘山長緊縮眼眸:“將諸縣令拉攏過來,讓他將府衙掘地三尺,找出賬冊。”


    “至於季迴安,先按兵不動,探探他的意圖再說。”


    若是他來餘杭的目的也是為茶稅案,那就讓他有命來沒命迴!


    餘山長眸光銳利,陰毒非常。


    翌日晨光大亮,在這片日常的喧囂聲中。


    餘杭城門口,打頭一輛奢華的馬車緩緩靠近。


    車身是上等的烏木,漆麵光亮如鏡,鑲嵌著金絲鑲邊,顯得極為精致奢華。


    車窗處裝飾著繁複的雕花,透過窗欞,可以隱約看到車內的錦緞帷帳,金線銀線交織而成的圖案盡顯高貴。


    車輪由精鋼鍛造,閃爍著金屬的冷光。


    馬車前方,四匹高頭大馬步伐穩健,披著華麗的馬甲,步伐協調,顯示出不凡的氣度。


    車旁緊隨的隨扈們,神情嚴肅,目光如刀,四周的百姓紛紛避讓,給這輛馬車讓開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車隊到達城門口,諸縣令帶著餘杭的大小官員們都在行禮迎接。


    諸縣令麵白微胖,笑起來倒是和氣。


    他微低頭在馬車外道:“恭迎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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