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開盲帶一看,兩人的箭無一例外都中了。


    燕景瑜勾唇一笑道:“你輸了,罰你將那兩隻野雞烤了給我吃。”


    “嗯。”


    燕景瑜悠然自得地補充了一句:“遲早有一天,我會像今天一樣打敗你。”


    東方既白從容一笑,“我等著!”


    燕景瑜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的弓,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其實你的弓足足有四百石,而我的隻有兩百石。”


    東方既白側頭看著她,溫聲道:“嗯,這個不重要,輸贏才是最直接的結果。上了戰場,敵人可不會說你的弓和自己的弓不一樣,等你換一把弓再與你對戰。”


    “我以為哥哥會怪我用了不正當的手段。”


    “不會,這算不得什麽,六十多年來,什麽風浪我沒見過?


    輸了就是輸了,怪不得手裏的弓,也怪不得對手使詐,我隻會怪我還不夠強。


    若我再強些,或許結果會不一樣。


    我以為真正的強者是即使手握殘鐵也有一顆不怕一時挫折奮勇爭先的決心。”


    燕景瑜聽完饒有興趣地追問道:“所以,哥哥不重鑄那把劍也是因為這個?”


    東方既白與她相視一笑,“是有這個原因。還有就是,我覺得我和它一樣表麵破破爛爛,可內裏大有乾坤。誰若敢輕視,便是在托大了。”


    燕景瑜聽完若有所思了一息,然後又轉移了話題:“沒想到哥哥盲射也這般厲害。”


    東方既白撿起兩隻野雞,往溪邊走去,同時迴答道:“空穀秘術繁多,其中致使或雙目失明,或兩耳失聰以及聾啞交替的秘術不在少數。


    為了以防萬一,我學了唇語、手語、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如此才能確保無虞。盲射也隻是其中一種罷了。”


    “聽著都是有損身體的,怎麽你的師傅盡教你這些危險的術法?”


    “不是他教的,是我從空穀的藏書中學來的。


    我並不聰明,唯獨肯學和刻苦,畢竟勤能補拙。”


    “已甚旁人無數了,不必對自己這樣苛刻。”燕景瑜安撫道。


    東方既白淺笑道:“不算苛刻,我還挺喜歡這樣的,總覺得這樣下去,一日比一日更優,倒也滿足。”


    “那你呢?我還以為你不擅長這個,結果倒讓我意外了。”東方既白將野雞身上的毛用真元之火燎了,除淨,然後開膛破肚,隨口反問道。


    燕景瑜一邊幫忙,一邊迴答:“在燕王宮裏詩書禮儀,琴棋書畫,射禦花茶都要學。”


    東方既白不解道:“那你為什麽說沒人教你劍術?”


    燕景瑜簡單概述道:“燕國信奉狼神,所有幼狼一開始都是一樣的供養,卻也默認幼狼之間的相互欺淩。


    他們見我學得快,怕有一日我反過來欺壓他們,所以每每有了劍術課都將我鎖起來,或是故意給我使絆子。


    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學,隻偶然瞧了兩眼,會了一些……”


    “嗯……”東方既白停下手裏的動作,湊過去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眼神裏有藏不住的疼惜。


    “他們已經比不過你了。你天賦異稟,有時讓我也有些嫉妒。


    不過一想到這樣處處優越的人歸了我,我難免有些得意……”東方既白越說越高興,牙齒都顯了形。


    燕景瑜聽完心裏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歡喜,和被人偏愛一樣讓人高興的事——是對方覺得有了你以後覺得得意,這也算是對自己更深一層次的認可。


    東方既白收拾好野雞,用木棍架著,抹了些香料,生了火就那麽烤著。


    有一說一,是燕景瑜早就計劃好了一會兒要吃烤雞,所以在箭筒裏塞了不少香料什麽的,這會子東西齊全了,就等著吃了。


    香味散發出來的時候,燕景瑜毫不吝嗇地誇獎道:“哥哥這樣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男人,那可真是難得。”


    東方既白也沒接話,翻了個麵接著烤。不過被誇了以後,他神色中的高興與得意根本藏不住。


    燕景瑜被香味誘惑得似乎有些等不及了,沒忍過十息,砸吧砸吧嘴,又問了一句:“還要多久能好?”


    東方既白不慌不忙道:“還要一盞茶的功夫。”


    燕景瑜也不說話了,看著火上的烤雞的皮在往外滲油,油脂滴到火上發出劈啪的聲響,隨即冒起了白煙。


    燕景瑜無聊地數了起來,一滴、兩滴、三滴……


    東方既白見她看著烤雞幹瞪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道小吃貨。


    一盞茶時間過去,東方既白將野雞從木棍上卸下來,擱在一塊洗淨墊了綠葉的青石上,切了塊,然後遞了一雙筷子給燕景瑜,“好了,吃吧,小心燙。”


    燕景瑜接了筷子,夾了一塊往嘴裏送。


    東方既白也隻是看著並沒打算要吃。


    燕景瑜見不吃,招唿道:“吃啊,你怎麽不吃?”


    “最近在吃藥,忌葷腥。”


    燕景瑜停下筷子,“怎麽了?”


    “並沒有大礙,隻是為了調養生息。”


    “那我都吃了?”燕景瑜嘴上是這麽說,可心裏還是有點遺憾,本來還想威逼利誘他,讓他直接用手拿著啃的。


    東方既白看著兩隻雞都湊不夠二兩肉,脫口而出:“嗯,吃唄,本來也不多。”


    差不多快吃完了,燕景瑜突然發問:“這些也都是在書上學的?”


    “不全是。一開始是外祖母教的,自己跟著摸索,卻做得不太好。過了兩年,我去了飯館做散工。


    在做散工期間,我向飯館老板學了幾個妙招,多練了幾年,之後又看了些書或者其他什麽的,時間久了就會了。”


    “外祖母是那個世界的外祖母?”


    “是。”


    “刺繡縫補也是同外祖母學的?”


    “嗯。早些時候,我替她穿針引線,她替我縫補衣裳。她的手藝好,縫補過的痕跡一點都不顯眼。


    要是衣裳破的口子大得沒法縫上,她便會繡上花紋圖樣遮擋。


    後來她年紀大了,眼也花了,縫補的事就都落在了我頭上。


    她就坐在一邊指點我……”東方既白提及外婆的時候,神色難以自控地氤氳著幾分哀傷,但心底仍有幾分暖意流淌。


    外婆的愛是他昏暗童年中唯一的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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