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慎兒眼睛出了毛病的猜測一直縈繞在柳約心頭。


    他明著試過,暗地探過。


    可是小丫頭的感知力突然變得超乎尋常的敏銳,人也鬼精的很,幾乎把他的試探全躲過去了。


    翻著那日順來的手寫棋譜,柳約默默剔除數十種可能,他判斷關慎兒可能失明了。


    因為這本手寫棋譜,除了有和賬本紙張手感相似的特點之外。


    上麵字跡的書寫,黑子的棋路,畫圖的習慣,與慎兒一般無二。


    什麽樣的狀況下。


    棋手看見自己親手編撰的棋譜,會認不出呢?


    柳約確實沒猜錯。


    關慎兒的眼睛又切換到了熱成像模式,還有點不太可控。


    房門緊閉,鎖上窗戶,關慎兒窩在書櫃一角神神叨叨:


    “循經而行,陰陽三貫,別道奇行,會循三丹,三丹、三丹……”


    “三丹是個什麽東西?”


    “為什麽要會循三丹?”


    “三丹它同意了嗎我就循!”


    關慎兒默念三聲冷靜,咬牙切齒繼續念:“如環無端,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


    去你丫的涅盤寂靜!


    靜不了一點!


    到底是誰讓她學的這個法訣?


    比吳邪還坑!


    至於她現在為啥會看不見。


    這還要追溯到上上次去長白山,探雲頂天宮那次。


    關慎兒在吳邪身上留下了三次南明離火的保命機製。


    長白山吳邪觸發兩次,差點沒把她身體全部掏空。


    剩下一次在幾天前她睡覺時觸發,都不知道吳邪遭了什麽難,生生把她淦到了低能耗。


    之前無意用這段法訣運行過南明離火。


    趁她虛,南明離火就這麽偷偷摸摸運轉上了?


    簡直氣煞本大王是也!


    可關慎兒不知道的是,南明離火察覺到宿主儲能極低,為求護主,會不計後果填補漏洞。


    到時候就不用人祭破甲錐了,南明離火自己找人吞。


    所以被冤枉的那倆——


    西王母冷豔高貴很不屑:朽木不可雕也。


    南明離火傻得冒泡非常驕傲:主人不害人,火也不害人,火,聽話,厲害!


    念了百八十遍的法訣丁點效果都沒有,關慎兒撐著臉連連歎氣。


    反正在這種情況下‘看不見’,她能看見的東西會更多,隻要瞞住小叔叔,別讓他擔心就成。


    還有她那已經用完保命機製的老哥。


    千萬別再去什麽要命的地方了,她可做不到遠程附魔。


    偏天不遂慎兒願。


    她擔心會丟掉小命的吳邪此刻正窩在四姑娘山懸崖頂的‘巢’裏,雙腳懸空眺望著遠處的雪山,兩邊都是萬丈深淵。


    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燈光微弱,吳邪舉起他的右手背看了又看,還用力搓了搓。


    很好。


    慎兒留下的蓮花紋是真給幹沒了。


    羊角山湖底撈人的最後一關,要在滿是密洛陀的巨大迷宮殺出去。


    他娘的密洛陀一個個綠得像啤酒瓶,殺不死還殺不完!


    眼看著他們體力耗盡,就要豁出去殊死一搏,他右手背上的蓮花紋好似活過來,湧出來的火焰瞬間燎燒幹淨所有的密洛陀。


    殘餘的熱浪還幫他們撞開了山體……


    迴憶到這兒,吳邪不由想起另一件事,猛猛翻了個白眼。


    胖子當時激動地摟著他左右開弓親了好幾口,糊他一臉口水!


    油皮都沒破多少,下山還跟雲彩賣慘,真想捶死他丫的!


    吳邪淡定地鎖上巢裏的安全扣,沒有一絲在萬丈高空的恐懼,倒頭就睡。


    明天還要接著傳遞千裏鎖的信息,他要養好精神頭。


    很尋常的一個下午。


    抱著從前讀過的書,假模假式裝樣子的關慎兒眼前世界忽然清晰。


    拚命壓住翹起的嘴角,哼著兩句不成調的曲子,心情頗好,默默計劃偷溜出去玩耍的事情。


    和潘子商議大後天盤口查賬的柳約分神瞧她一眼,眯眼打量,然後點頭確定。


    看樣子。


    是恢複了。


    並且還在計劃怎麽從他眼皮子底下開溜。


    之前想著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不好開口問。


    現在自愈了,好全乎了,可以‘嚴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關慎兒感覺後腦勺一股子涼意。


    咋迴事兒,有人在惦記我?


    潘子去各個盤口送口信。


    柳約零幀起手拽住想跟著一起離開的關慎兒,笑得溫和:“和潘爺的事交代完了,慎兒有沒有什麽事想和小叔叔交代?”


    關慎兒縮了縮脖子,莫名的底氣不足:“沒、沒有啊。”


    柳約不說話,就盯著看。


    關慎兒投降,乖乖交代:“好吧好吧,你帶過來的翡翠花瓶不是夥計起貨起沒了,是我給摔了,埋在後門狗窩下麵。”


    柳約眼神一滯,兩秒控製好情緒:“還有呢?”


    關慎兒努努嘴,小聲道:“你盤得那兩顆核桃其實不是老鼠啃的,是我給撬的。”


    “我的核桃招你惹你了?”


    “我尋思十幾年的核桃得是啥味兒,想嚐個新鮮。”


    “……”


    柳約頭疼扶額,懶得再拐彎抹角問出一些讓他心疼的事,直言道:“你的眼睛是怎麽迴事?”


    關慎兒心裏一個咯噔,摳了摳腦門,眼前一亮。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小叔叔你誤會……”


    “想好借口了?”


    正尷尬著,柳約放桌上的手機響了,他瞟一眼,是陌生號碼,沒理會。


    把之前用來試探關慎兒的那本手寫棋譜還她。


    棋譜入手,關慎兒眉頭微皺一下,眼眸微轉,了悟道:“那天你就知道了。”


    到這時候柳約也不忘給關慎兒灌輸知識:“任何時候,都不要下絕對性的判斷。”


    “我隻是懷疑,並沒有肯定,剛剛你承認,我才確定的。”


    “小叔叔會尊重以及保護你所有的隱私和不願意說的小秘密,但事關你的身體,小叔叔不得不問清楚問明白,好應付下次這類情況的發生。”


    好應付下次這類情況的發生?


    關慎兒瞪圓了眼睛,眨巴眨巴,張張嘴想說什麽又趕緊捂上。


    “教你防人的本事,反倒防上我了。”柳約掛斷響個不停的手機,問:“這種情況,不止一次,是吧?”


    關慎兒點頭:“嗯,就兩次,但是那種狀態下我看不見不是壞事,恰相反我能看到很多平常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


    “比如在我‘看不見’的時候,我能清晰的看到大堂花鳥屏風上的裂痕,議事廳後的暗室通道,院子裏榕樹根上纏繞的屍骨……”


    有時候堂口查賬查的可不止是賬,還有人。


    有異心的,就地處理,以儆效尤。


    關慎兒道:“第一次恢複之後我查過資料,我看見活物的狀態很類似於蛇類夜間眼睛的熱成像,有活動就會產生熱量,就逃不過我的眼睛,但隻用熱成像來概括,好像……差點意思。”


    聽關慎兒舉出諸多例子,柳約想了想,說了一個詞:“洞微。”


    “洞、微?……聽不懂,請換個我能理解的說法。”


    “凡你所見無所遁形,凡你所感無處藏匿,就是洞微。”柳約捏了一下關慎兒的臉,說:“你這是生錯時代了呀,放我們那會兒,這可是個滅人滿門的好把式。”


    “打住。”關慎兒說:“我不笨,知道小叔叔你讓我參與整頓長沙盤口是什麽意思。”


    “對於這段時間的‘特訓’。”


    “我就一句結業發言:刀劍不向我,我不持刀劍。”


    屬實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柳約靜靜看著關慎兒,眼裏情緒複雜,有無奈有讚許也有擔憂。


    桌上的手機又響,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柳約這迴沒掛斷,響第二聲就接通了。


    “柳哥。”對方聲音嘶啞,聽不出是誰,但有點耳熟。


    柳約今日心情尚佳,很有禮貌的迴了個‘嗯’。


    “你之前說可以幫我,還作數嗎?”


    柳約右眉一挑,知道了這人是誰,迅速按了掛斷,轉眼笑著讓關慎兒查賬本。


    關慎兒腳底抹油跑得飛快,甩下一句:“自己忙去吧!”


    看關慎兒消失得沒影兒,柳約重新撥通電話。


    才撥出去就接通了。


    “當然還作數,小三爺這是迴心轉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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