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舊一夜無言,隻不過這次早早出門的顯然換了人,並非院內正在洗臉刷牙的男人。


    “你娘她出門透氣去了,我現在要去衙門裏當值,早飯你自己去街上吃,中飯晚飯你娘估計也不想做,你隨便買點迴家吧。”


    吐出口中冰冷井水,姚軍老用衣袖擦了擦嘴道。


    “好,我出門買東西去了。”


    姚名成平靜點頭,洗漱完走出家門,直奔吳東家。


    “早上去吃什麽?包子豆湯,還是甜漿粥,麵。”靠邊走在小巷路上,吳東扭頭詢問身旁沉默之人。


    “都行,吃完了去你家待著,你昨天說你有的新想法是什麽?”


    “你不是說那樓主彈的琴音很厲害嗎?我就在想,是不是不止有儒道書生可以用詩詞發揮出文心威力,另外的琴棋書畫,歌舞樂曲也可以具備強大力量。


    再往後延伸下,戲曲這東西能否蘊含強大力量?我準備讓你今天試試感悟戲曲。”


    聞聽此言,姚名成有些不敢相信。


    “戲曲這東西每天聽的人那麽多,也沒見誰踏入赤心通明境界,塑立文心,這東西應該沒用吧。琴棋書畫,倒是有些可能。”


    吳東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對姚名成笑道:“詩分好壞,詞有優劣,誰說戲曲間就沒有區別了?你等看完我夢中仙人賜的戲曲,再做評判不遲。”


    “你夢中仙人還賜你戲曲?他怎麽什麽東西都教你。”


    姚名成以一種充滿懷疑的眼神望向吳東,現在他越來越相信,吳東夢中仙人跟他關係不一般了。


    “有機會帶你去道觀看看,說不定你是天上某位神仙兒子轉世,他才對你這麽好。”


    “哈哈……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那我也能修煉道法,禦劍飛行,路見不平一聲吼,斬盡世間……”


    眼見他越說越起勁,越說越向往,姚名成連忙讓他停止幻想。


    “嶽縣城內既沒有道觀,也沒有寺廟,你現在想這麽多沒用。等以後有機會,我們外出遊曆,再帶你去修煉道法,禦劍飛行。”


    “你說認真的?真可以帶我去修煉道法?”


    吳東雙目神采飛揚道,在這世界上連儒道書生都可以具備強大力量,其餘佛道兩教,那更不用說。


    既然他儒道心境沒天賦,或是為這世界儒道文道所排斥,那不妨嚐試下佛道兩教。


    有朝一日若是能禦劍飛行,立地成佛,真可謂……


    “假的,我們兩個到現在連道觀的大門都沒踏進去過,修煉道法肯定不是常人可修,等以後有機會去了解下再說吧。”


    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


    吳東隻得無奈點頭,承認姚名成說的都是事實。


    修煉道法佛法不僅要天賦,甚至很可能各方麵要求比儒道修煉還要高得多,變態的多,諸如靜心禁欲之類。


    飯後片刻,二人正式開始研習桌上草紙。


    “先給你來首天淨沙·秋思開開胃。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感悟吧。”


    姚名成專注注視草紙上醜陋字跡,心知吳東寫的這首曲語言凝練,寓情於景。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情至濃處,姚名成不禁輕歎出聲,心中生起萬般感慨。


    “好凝練的景物用字,極富韻律,朗朗上口的同時,共計二十字描寫景物。


    哪怕是沒有詩詞基礎的市井小民,隻要認得字,都能輕易被他帶入此幅秋郊夕落圖中。


    這二十個字,十種意象加的恰到好處,多一點少一點,都會破壞掉如此寂寥意境,甚至還會讓此曲變得沒有韻律。”


    如果隻是前麵這些意象,此曲頂多讓姚名成讚歎幾聲作者才能,絕不會讓他心生感動。


    感動自己有幸讀到此等絕佳秋思之作。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如此自述,堪稱升華點睛之筆。作者將自己的悲涼情感,賦予前麵描寫景物,再由景賦予讀者。


    寓情於景,情景妙合。如此佳作,若是不能登上名傳錄,自成一派意境……


    乃至於沒有詩文之靈誕生,我都敢肯定,天底下但凡是有點眼光,有點欣賞能力的儒生都不會答應。”


    “那你想象到這幅秋郊夕落圖,能看見曲中所寫斷腸人身影,獲得他的認可嗎?”


    能被後世譽為“秋思之祖”的存在,《天淨沙·秋思》的厲害,自然無需姚名成多做贅述。


    吳東最關心的還是它能不能給姚名成帶來實際力量,幫助其心境更上一層樓。


    “意境很好想象,但斷腸人……我感覺需要等我真正走在作者描寫的這條古道上,或者相似景象中,同樣具備斷腸人之愁苦才行。”


    “曲作者馬千裏描寫的夕陽古道,斷腸人羈旅天涯之愁苦……要求這麽苛刻嗎?”


    吳東忍不住皺眉咋舌,馬致遠生活的年代,按他那個世界曆史推算,至少在這世界大宋朝百年以後。


    現在這時候,有沒有如此夕陽古道尚且不好說。


    更何況是後者情感要求,羈旅愁苦?


    “你說的這馬千裏他平生經曆你知道嗎?跟我講講,說不定我能提前體會到他的悲愁。”


    迴想自己近兩日遭受到的一切,以及過往見聞,姚名成對於愁之一字,倒也頗有些體會感悟。


    “這首《天淨沙·秋思》應當是他年輕時候所作,也有可能是他中年時候所作,這個我不太確定。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馬千裏這一生都過得不怎麽好。


    他年少苦尋功名未果,中年好不容易做個官,當了幾十年後看破官場黑暗,不願與人同流合汙,選擇歸隱田園。”


    “這馬千裏也是前朝人士?能寫出此等曲子的人,怎會苦尋功名未果。”


    姚名成搖搖頭,想不通其中緣由。


    除非這馬千裏隻會寫曲,寫不出來什麽好的詩詞歌賦,要不然以前朝對文章的重視程度。


    光此一篇《天淨沙·秋思》便足夠讓他贏得此生享之不盡的功名利祿。


    “他不是前朝人,具體什麽時候的人,我也不知道,夢中仙人沒跟我說。”吳東當然不敢告訴姚名成實話。


    更何況他就算說了,姚名成敢信嗎?


    說這馬千裏,馬致遠來自後世?來自他們大宋朝滅亡以後的朝代?


    “不知道這曲作者在名傳錄上可有記載,若是有的話,我還想看看他寫的其他作品,再多領教下其才情。”


    俯身認真謄抄著這首《天淨沙·秋思》,姚名成口中洋溢讚歎向往意味。


    “如果沒有的話,你把這首曲子刻上名傳錄,在後麵署馬千裏這個名字嗎?”


    吳東一直擔心的正是這點,有些後世之人所作詩詞,他提前拿來給姚名成感悟,到底該算作誰的作品呢?


    要說屬於他們本人,他們本人現在都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上,未來也不一定會來。


    畢竟他們都是自己那個世界的後世之人。


    “那不然呢?難不成還刻我的名字,既然知道作者是誰,當然幫他刻迴去了。”


    “呃……”吳東聞言糾結片刻,遲遲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才能在不暴露作者真實生活年代的情況下,說服姚名成更改署名。


    馬致遠啊馬千裏,雖然知道這樣有點冒犯,但你現在應該還沒來這世上吧。


    刻你名字不僅對你沒好處,說不定還會帶來某種時空顛倒的隱患,所以……對不起了馬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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