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禮。”顧惜冷笑,“我是後悔,不過我不後悔嫁給你。”


    季慕禮陰沉的臉逐漸迴暖些,嘴角抽動幾下,瞧著像是想笑。


    “我後悔我認識你。”


    顧惜一句輕飄飄的話,讓季慕禮表情凝固,眼神肉眼可見地沉下去。


    托在她腰間的手慢慢鬆開,他後退幾步,和顧惜拉開距離,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再說一遍。”


    顧惜嘴唇抿成一條線,眼尾泛紅,凝向季慕禮時卻帶著些許倔強,一點眼淚也沒有。


    “我後悔認識你。如果再來一次,我希望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希望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希望那個晚上我從來沒有救過你。”


    她平靜地說完,卻眼睜睜地看著對麵的人麵孔逐漸扭曲,眼角一點點抽動,目光從最初的淡定變得錯愕:“你說什麽?”


    顧惜有些懷疑季慕禮是故意的。


    她說得不夠清楚嗎?


    還是他很享受這種讓她一遍遍重複,一遍遍紮自己心髒的感覺?


    做了個深長的唿吸,顧惜逐漸冷靜下來:“既然你聽不明白我的話,重複多少遍都沒用。”


    永遠都是這樣。


    不管她說什麽,他永遠都聽不懂。


    也許是他從來不想聽懂。


    “顧惜!”季慕禮仿佛聽不到她的話。


    他抓住她的肩膀,俊逸的臉貼到顧惜眼前:“你說你救過我?什麽時候?”


    顧惜錯愕,嘴角輕顫:“十年前,顧家舉辦宴會,你跟著老爺子到過顧家。”


    季慕禮點頭。


    “那天晚上,你因為誤食辣椒,過敏窒息。”


    季慕禮再度點頭。


    “是我把你拖去臥室,請了家庭醫生來幫你治療。醫生還說,如果不是我及時發現,你早就沒命了。”


    顧惜眉角輕挑,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試探著詢問:“你該不會連這件事也要抵賴吧?季慕禮,這事雖然隻是我的舉手之勞,我也從來沒想以你的救命恩人自居。但是,你如果連這點事都要否認,那你可真是太小肚雞腸了。”


    季慕禮雙瞳放大,目光裏都是震驚:“原來是你,十年前救我的人居然是你。”


    按在顧惜肩頭的手力道一點點加重,骨節分明的手指哢噠作響。


    他嘴角抽動幾下,瞧著似乎想笑,可笑容到了嘴邊卻蒙上幾縷苦澀。


    這麽多年,顧惜從未提起過這件事。


    對她而言,她隻是救了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誠然,她之所以會第一個發現季慕禮過敏暈倒,是因為那晚宴會一開始,她就一直暗中注意著他,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可是天地良心,她從沒想過要用這件事來圖謀什麽。


    所以,那件事後,當季老爺子帶著季慕禮再度上門感謝時,盡管她被顧家強行趕去閣樓,不許她露麵,可她也從未想過讓季慕禮報答自己。


    可顧惜不知道,她不想貪功自居,有的是人想!


    “顧惜。”季慕禮漸漸冷靜下來,“這十年你為什麽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提?”顧惜嗤笑,“你是說讓我用救命之恩要挾你來愛我,還是用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來換取兩個孩子的撫養權?”


    “季慕禮,我做不出這麽無恥的事。如果非要你記住我的恩情,才能換迴一點點憐憫似的愛,我寧可不要。”


    嘴上這麽說,實則她心裏已經有些後悔了。


    早知她和季慕禮會鬧到如今的地步,當初她該提的,至少應該用救命之恩換些資源或者錢來,也不至於到現在還要因為拿不出足夠多的錢,被卡撫養權的脖子。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顧惜擺擺手,扭頭不再看他。


    季慕禮不知她在想什麽,靜靜地看著她,輕聲道:“你不想要,可有人要啊。”


    顧惜微怔:“誰?”


    “顧婉清。那件事之後,老爺子帶我去顧家多謝救命之恩,是顧婉清站出來承認,那天晚上是她救了我。所以後來,我才會經常帶她出席各種場合,季家也因此開始照顧顧家的生意。


    再後來,瀾城便人人認定我和顧婉清在一起,季家和顧家的生意往來也更加根深蒂固,因此顧家才要順水推舟,撮合我和顧婉清的婚事。”


    再往後,就有了顧惜酒後爬上妹夫的床,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原來,一切從最初就已經錯位。


    原來,她和顧婉清的人生早在她毫不知情時,就已經被偷偷調換。


    “如果真像你說的,”顧惜擰眉,試探著詢問,“顧家為了能讓你和顧婉清在一起,用了這麽多手段。為什麽在你們快要結婚的時候,顧婉清卻要給我下藥,她自己倒要遠走他鄉?”


    她了解顧婉清。


    好不容易爭到手的東西,她才不會這麽輕而易舉地讓出去。


    除非,出現了比季慕禮,比季家還要令她心動的東西。


    顧婉清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隻能把她塑造成受害人。


    表麵懷揣情傷離開瀾城,實則去追求她更想要的東西。


    多年之後,她追求失敗,於是再度迴到瀾城,想要從顧惜手裏拿走曾經的一切!


    顧惜嗤笑。


    她可以不貪功,可她同樣不能接受被人冒領功勞,搶占她的人生,最後還要用一杯酒毀了她!


    顧婉清以為自己是什麽人?


    一個可以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蠢貨嗎?


    雙眸逐漸陰鷙,顧惜扯扯嘴角,掀起眼皮,掃向季慕禮:“季總,看來我們都是顧家和顧婉清y裏的一環。既然如此,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我聯手,弄清楚在我們不知情的時候,顧家究竟還玩了多少花樣?”


    季慕禮挑眉:“你有辦法?”


    纖細的手指勾了勾,顧惜將他喚到身邊,湊上前耳語幾句。


    兩人很快達成共識。


    他們一起來的,可是離開法門寺的時候,卻是各走各的。


    等季慕禮走後,顧惜將寫好的字條交給小沙彌,請他在合適的時候轉交李哲鳴。


    處理完所有事,她才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圓圓還在醫院,有盛淮安照顧,她過得很舒服。


    顧惜每天從練功房出來後,會抽出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陪陪圓圓。


    這天,她從醫院離開時,恰好碰上剛開完會,來醫院陪孩子的盛淮安。


    “顧小姐留步,”他精準無誤地在人群中捕捉到顧惜,“我有話想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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