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罹聲音低沉柔和,帶著幾分不明顯的誘哄,酥麻感自沈止罹點上的那一小塊皮膚擴散至全身,滕雲越隻覺後腦發麻,目光不自覺緊緊凝視著沈止罹唇角邊的笑。


    “對…對,我定會找到你的。”


    滕雲越嗓音發飄,腦子還未反應過來沈止罹說的什麽,嘴上已經下意識應答。


    沈止罹退開半步,示意滕雲越去看那唿吸微弱的花璉。


    滕雲越神色一凝,肅容道:“此人來曆不明,我定會向宗門稟明。”


    沈止罹但笑不語,又聽見滕雲越低聲道:“止罹放心,我定會來尋你的。”


    說著,滕雲越將裝著數件法器的儲物戒塞進沈止罹掌心,神色堅定。


    沈止罹渾身一僵,想要轉過頭去看看滕雲越,又慌忙止住,掌心儲物戒的棱角仿佛硌在心頭,悶疼的讓他不敢去看滕雲越的眼睛,怕自己流露出一絲異樣讓滕雲越察覺。


    滕雲越絲毫不知沈止罹心裏的猶豫,隻滿心記掛著沈止罹所說的來找他,隻要迴宗門一趟,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止罹身邊,這是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想多做耽擱,滕雲越捏了捏沈止罹手腕,提上爛泥一般的花璉,踏上天衢就急匆匆往宗門趕去。


    玉珩緩緩落下,山君跳下來,站在沈止罹身邊,同他一起望向滕雲越消失的方向,問道:“你真讓他跟著嗎?”


    沈止罹淡淡一笑,垂頭看著掌心的儲物戒,道:“他不會來的。”


    山君麵露疑惑,沈止罹卻不打算解釋,隻拍拍他的腦袋,輕聲道:“已是深秋,百姓在地上躺久了恐會生病,先將他們叫醒吧。”


    山君聞言,拋下心頭疑惑,轉身將躺了一地的百姓扶起。


    沈止罹笑意落下,將掌心的儲物戒攥的緊緊的,掌心的鈍痛傳來,仿佛這樣就可以稍稍緩解心頭隱痛。


    一個傳承許久的宗門,第一點便是審時度勢,自己雖是一個藉藉無名的修士,但和魔沾上關係,但凡任天宗宗主腦子清醒,都不會讓最新晉升長老的滕雲越同自己牽扯在一起。


    即使心中無比清楚這一點,但還是有一星半點的期待浮上,按也按不下去。


    沈止罹站在玉珩上,看著已經漸漸轉醒的百姓按著腦袋爬起來,三三兩兩離去,看也不看一旁綁的嚴嚴實實的百夫長和士兵。


    有些奇怪。


    沈止罹卻無暇去深思,花璉腦中的記憶給了沈止罹線索,他得去查探一番。


    碎星崖往東數十裏,人煙稀少,鬱鬱蔥蔥的密林遮蔽了視線,絲絲縷縷的魔氣越來越濃稠,越往裏走,已然到了神識都無法穿透的地步。


    沈止罹看著腳下魔氣彌漫的密林,眉頭微蹙,將錚錚安置好,帶著山君跳下玉珩,隱入密林。


    靈力流轉,化去侵入體內的魔氣,時間太過久遠,在花璉記憶中看到的景象,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樹木野草掩蓋,隻能靠肉眼比對。


    山君化作虎形,護衛在沈止罹身側,憑借龐大的身形,硬生生為沈止罹趟出一條路來。


    滿目皆是深深淺淺的綠,讓沈止罹眼前發花。


    不知走了多久,彌漫著魔氣的密林看不出天色,頭頂的天空也被野蠻生長的樹木擋住,沈止罹揉了揉脹痛的額角,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就在沈止罹準備迴到玉珩上時,一棵腰身粗的樹上,掛著一條已經被風蝕的殘破的麻繩,吸引了沈止罹的目光。


    那麻繩浸了油,才能在風吹雨淋下,保存著這一小部分,下方墜著一塊木牌,隨著風吹一下一下敲打著樹身,發出的輕微響動,將沈止罹吸引過去。


    沈止罹踮腳撤下木牌,木牌上遍布裂痕,還有青苔生長過的痕跡,上麵的字跡已經分辨不清,隻有凹凸不平的觸感告訴他,曾經有人用刻刀,一筆一劃刻下祝願,掛在枝頭,期待能給牽掛著的人帶來好運。


    沈止罹摩挲著木牌,心髒跳的越來越快,有什麽在唿之欲出,他克製不住的唿吸加快,循著花璉記憶中的景象,一點一點往密林深處摸索。


    靈力不再隻在體內流轉,而是寸寸鋪開,吸取著周圍樹木的生氣。


    參天大樹一點點枯萎,露出被它遮住的景象,還未完全腐爛的窗欞,一半埋在土中的破碎碗碟,還有,生滿野草的焦黑橫梁。


    沈止罹腳下一軟,跪倒在地,目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腦子還未反應過來,眼前浮現在玉笛殘念中看到的一幕幕。


    “阿書,你看我們小止兒多可愛…”


    “娘子當心些,別累著了…”


    “小止兒會笑了,開心得很呢…”


    “看,小止兒很喜歡木頭呢,看得眼都不眨…”


    “呀,會爬了,夫君快來看…”


    “小止兒也在此處住膩了吧?我們換個地方住好不好?”


    “近日吃的膩味了,多吃些素的,肉給你們吃…”


    “小止兒別怕,我們去一個遠離人煙的地方,隻有我們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沈言!帶著小止兒走!”


    ……


    分明是沒有記憶的孩童時候,可那熟悉的男聲女聲溫柔至極,沈止罹幾乎能感受到那帶著淡淡香氣的柔軟指腹撫摸自己臉頰,能感受到抱著自己的高大男人,說話時胸腔的微微震動,能聽見耳邊時不時響起的削木頭的聲音,還能聽見,已經許久未聽見的言叔低沉的附和聲。


    難以言喻的恐慌襲來,沈止罹不自覺攥緊了手掌,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唿吸帶著輕顫。


    “沈止罹,你怎麽了?”


    山君疑惑的看著跪坐在地麵的沈止罹,腦袋拱著呆呆的沈止罹。


    沈止罹深吸口氣,慢慢撐著山君站起,將倒伏在地麵上的橫梁掀開,焦土之下,兩具屍骨出現在眼前,屍骨交疊著,一具稍大些的將另一具牢牢護在下麵。


    沈止罹喉頭哽塞難言,踉蹌幾步撲過去,指尖顫抖著,不敢碰上那兩具屍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碰碎了似的。


    心神震蕩之下,體內一直被壓製著的瓶頸驟然破碎,被重重魔氣和密林遮擋住的天空,雷雲開始匯聚。


    山君嗅出雷劫將至的危險氣息,焦急的在沈止罹周身打轉,他剛渡過一場雷劫,心中正發怵,都忘記了自己可以化成人身這迴事。


    似乎是對沈止罹壓製多日修為,不願渡劫的惱怒,這次的雷雲匯聚的出奇的快,還未等沈止罹將雙親屍骨收斂,第一道雷劫便蓄勢待發。


    在第一道雷劫快要劈下時,將屍骨收斂完畢的沈止罹總算是遲鈍的發覺了雷劫的危險氣息。


    他垂頭看著自己沾滿汙黑泥土的手,手中滿是悲涼,原來,自己掐算出來的渡劫機緣,竟是自己雙親的屍骨。


    沈止罹雙目赤紅,將山君推離數丈,長久的壓抑讓他驟然拔劍出鞘,腳尖一點,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直直朝著閃爍的電光而去。


    劍光與雷光相撞,發出巨大的爆裂聲,幸而此處荒無人煙,不然不知會波及多少百姓。


    沈止罹手腕發麻,顫抖不已,引得手中長劍發出聲聲嗡鳴,激烈的電光在體內遊走,淬煉著每一寸皮肉。


    散落的遊離電光將方圓數裏的魔氣驅逐一空,山君焦躁的在林中踱步,錚錚睜大眼,扒著玉珩邊緣,緊張的盯著同龐大雷雲對峙的沈止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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