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送到了內閣,楊士奇毫不含糊的將結果公布了出來,如此一來,算是徹底捅了馬蜂窩了。


    科道自洪武時,就因為地位特殊,權力大,加上抱團,力量還是不容小視的,平日裏不僅能夠稽查六部百官之失,另外諸如充當各級考試參與官,廷議、廷推這些隻有各部堂上官才能參加的活動也要由這些隻有七品的官員參加,由此重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對於科道官員,沒人迴去碰這些讓人討厭的蜂蜜,所以京察也展開了不少,科道一直安然無恙,似今日這般還是頭一次,本以為內閣、吏部多少會放自己一馬,縱然不放,也適當的放寬鬆些也不錯,可結果下來,差點沒讓他們暈過去,京察的官兒兩千多人,光科道的官員就差不多是三四十人,這可是大手筆啊。


    更讓他們氣惱的,這結果太狠了,按照規矩若沒有大的過錯,德行上差評,那麽最多是降黜,雖說這個結果,對一心為官的官員來說,打擊也不輕,可好歹也給人留了一條後路,日後走走關係,找個靠山,重新迴到廟堂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但人家給出的結果是罷歸了,這就是殺人了,十年寒窗,一朝功名就在人家一筆之間徹底斷送了,若沒有天大的人物幫自己說話,這一輩子的書算是白讀了,因此這種結果一出,整個朝堂已炸開了鍋。


    這些人氣憤之餘,少不了去找吏部,找察院都禦史、考功司郎中主持,並密托吏科都給事中、河南道掌道禦史諮訪,對於這些言官,他們也迫於無奈,這個時候看人家氣勢洶洶的模樣,也不好做什麽辯解,最後給出的四個字——奉命行事?“


    這下這幫人不幹了,一個個的去問,然後一層層的找少去,最後找到了內閣,也不知從哪兒得知了這次的結果是楊閣老一首催成的,紛紛去內閣鬧事。


    對於他們的遭遇,朝廷不少官兒抱著同情的心,所以也沒什麽人來阻攔,任由他們去了內閣。


    楊士奇自問問心無愧,加上平日也沒什麽德行上的把柄,所以對這幫科道的質問,倒也不懼,一一指出對方的過錯,已經罪行,然後按照京察的規矩該如何如何?“


    起初,這些科道還有些不服,可人家說的有理有據,喝罵的聲音也就小了些,眼看成果不錯,楊士奇再接再厲,一股腦兒的將對方的操守方麵也說了一番,效果越發明顯,連最初的罵聲也沒有了。


    再過兩日,連人影也看不見了。


    效果如此明顯,楊士奇大大鬆了一口氣,覺得這些科道官員也不是那麽不可理喻。


    但他太小看了這些科道官兒,他們從朱元璋的時候,就被賦予了極大的權力,就是洪武時候,他們都沒吃過這麽大的虧,今日還是頭一遭,若就這麽算了,科道的臉麵何在。


    不過才幾日的功夫,朝廷就有了不少流言蜚語,說什麽的都有,說這次京察根本就是楊士奇看科道官員不順眼,借用京察在打擊他們!“


    對於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楊士奇根本沒放在心上,一來他在德行上根本就沒什麽可說的,這一點從永樂、洪熙兩朝就得到了肯定,可不是一兩句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就能打擊的?所以他幹脆不予理會。


    可事情發展到讓楊士奇感到意外,他們根本不從楊士奇著手,而是從他的兒子著手。


    楊士奇的兒子,楊稷是個無惡不作的惡少,而楊士奇卻不知其子之惡。本省藩司、臬司、郡守、縣令等各級官員,出巡時都曾經聽過或見過楊稷之暴橫,就對楊士奇實言相告,但楊士奇也表示懷疑,先寫信給自己的兄長,讓其教導子侄要刻苦讀書。“各房子孫宜嚴督之讀書,不可荒廢,切要切要”在給長子楊稷的信中,楊士奇以濃濃的父愛,諄諄教導他要勤學為善。“吾在此每遇一鄉裏人來輒問索家書,蓋出於愛子之心……居家無事時閉戶讀書寫字,出城外督耕,一切下賤小人與之遠絕。聞叔車在鄰近館可頻去親近教益,自然漸習為本分人矣,切要。所望於吾兒者,立心忠厚,戒刻薄,重義輕利,多積陰德,庶幾增長己福,以及兒女耳。吾之官祿不可恃也,人之可恃者,惟積善必有報,吾兒勉—。“順帶問了一下他的惡行,誰知,楊稷接到父親的信,就迴信說“某官在某地如何枉法,兒子看不慣他的所作所為,曾當麵指責他,他心懷不滿,所以才誣蔑兒子。”楊士奇相信兒子的話,從此凡說他兒子不好的話,他都不想聽。有些奉承他的人,總找機會在他麵前說他兒子的好話,說他兒子如何如何行善積德,他聽了信以為真,心裏挺高興。於是,他再也聽不到有人說他兒子的壞話,楊稷的惡行也不為楊士奇所知了。


    這事情也不知被科道官員給知道了,竟作為這次攻擊的對象,所列舉的罪名還不少,挾父勢,掘他人墓葬己祖,多養無賴子為奴,強奪婚姻家田地子女,擅抽分商貨,如此一來,事情就大了。一時朝廷轟動了,堂堂首輔的兒子如此胡作非為,若不是有父親的官職從中做掩護,他一個沒有科舉的平民百姓,哪有這麽大的膽子。


    那些言官也十分的配合,他們早就對楊士奇拿這次京察度言官開刀就不滿,如今有這麽個機會,那裏會放過,一時之間無數彈劾奏書四處亂飛,衙門立即展開了調查,一時整個京城弄得雞飛狗跳的,短短幾日竟也查探清楚了,言官這次不是捕風捉影,竟有一小半是言之有物的,隻不過是沒什麽證據把了。


    兒子一直是楊士奇的痛處,一時竟失去了方寸,沒有騰出手反駁。


    這下可給了那些科道官員的報複的機會,無論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莫不是抨擊楊士奇的聲音,群情洶洶,好不厲害。


    在如此聲勢下,科道官兒再接再厲終於把楊士奇淹沒在一片流言蜚語之中,說什麽都有,什麽假公濟私,什麽欺男霸女,什麽欺上瞞下等等,總之什麽屎盆子都扣下來,反正言官有聞風而奏的特權,也不必在乎證據,你敢讓我下崗,我就敢讓你身敗名裂!看誰怕誰。


    事情鬧得這麽大,楊士奇也有些坐不住了,自己兒子的事情他雖知不多,但從這幾日的言官攻擊的態度上看,這事兒十有**倒是真的,心頭既悔當初沒有加以管教,才給人抓住了把柄,讓他有嘴難辨,一時也不知如何為好。


    楊崢聽了半天,沒想到才幹卓越的楊士奇,竟因為自己的兒子亂了陣腳,不免感到有些意外。


    “科道說是天子的耳目,則是一個馬蜂窩,看著不起眼,可幾百個馬蜂圍著這個窩,你不去觸動他們,可以相安無事,可一旦觸動了,碰到的就不是一個了,而是一群了,他們會不顧一切的撲上來,叮你,咬你,直到你怕了,而且他們很聰明,會從人的軟處著手,就算不能把你咬死,也要將你咬得滿身是包!讓你苦不堪言?“一直沒說話的於謙忽然道。


    楊崢點了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所以對於這些科道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能除掉這個馬蜂窩,那就不要動?”


    楊士奇輕輕歎了聲道:“我也不想,可老夫身為首輔,眼看吏治如此敗壞,豈能坐視不理!”


    楊崢道:“這個想法是對的,可你的法子錯了?”


    楊士奇這幾日被這些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尤其是涉及自己的愛子,不免有些心神不寧,往日大政治家的水準發揮不足一半,說到底還是被那些言官的輿論給左右了,此時聽楊崢這麽一說,眉頭一皺道:“錯在哪兒?“


    楊崢道:“我小時候聽人說,對付瘋狗你要打其牙齒,對付蜂窩則要一鍋端?”“一鍋端隻怕不易?“楊士奇道。


    聽他這口氣,似有這個打算,隻是苦於沒法子罷了。


    楊崢一笑道:“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


    “哦,此話怎講?“於謙聽得好奇,忍不住問。


    楊士奇也是一臉的好奇的看著楊崢。


    楊崢道:“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其全句義為:孔子說:”當管理者自身端正(作出表率時),不用下命令,被管理者也就會跟著行動起來;相反,如果管理者自身不端正(而要求被管理者端正),那麽,縱然三令五申,被管理者也不會服從的,所以對付這種讓人頭疼的馬蜂窩,需要的是管理者自身的操守,若其身正,無疑是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了,馬蜂再多,也無處下手?“


    楊士奇何等人物,那裏聽不明白這句話,燦燦的道:“我自問過得去,隻是犬子?說到底還是我沒教育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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