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策先前被大嬸拉著說話,是沒有看過這樣的聖女的,這會兒乍然一看到聖女露出這般神情,不知為何總覺得靈魂深處聽到有人在罵他,哭著罵他,那人哭得好慘好慘,他聽不清楚對方具體是罵的什麽,卻能聽出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不……


    是兩個女子的聲音。


    有一個是在罵他,有一個是在求他,求他救命,然後兩個聲音都在求他救命。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看向了許書寧。


    他看到許書寧定定的看著聖女,像是被聖女攝魂了一般。


    他想過去把許書寧喊醒,但他的腳猶如灌鉛了一般,半步都邁不過去,他的腦袋也被腦子裏的那兩個聲音吵得仿佛跟要炸開了一樣。


    方如烠看了聖女那眼睛一眼,就挪開了目光,他挪開目光的時候眼睛無意識的瞟了許書寧一眼,立即發現許書寧不對勁,他喊了她一聲:“許書寧……”


    許書寧沒有任何反應,他站到許書寧和聖女的中間,物理阻隔她繼續看著聖女。


    但許書寧依舊沒有反應,她現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這雙眼睛,她是在哪裏看過啊!


    好熟悉,太熟悉了,她想知道答案。


    方如烠又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反應,急得他上手抓著許書寧的肩膀輕輕地晃了晃:“許書寧,你快清醒過來!”


    但依舊無用,他猛地看向聖女,厲聲質問:“你對她做了什麽?”


    聖女看到許書寧的樣子也有些被嚇到了,她從自己的情緒裏跳脫了出來,急切的解釋:“我沒有對她做什麽啊!”


    “但神王寺的大師就是因為我這雙眼睛選了我當聖女,他們說我的眼睛天生有攝人心魂的能力。”


    “你們進門的時候我是故意震懾你們的,但剛剛我的確沒有要對你們做什麽的意思,您問了我有何難處,我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不自覺那樣了。”


    “但,通常而言,我不自覺那樣的時候,正常的沒有受過什麽苦難,或者是心性堅韌的人是不會受到影響的,就如大人一樣。”


    “除非……”


    除非什麽,她沒有說。


    卻也不必再說,方如已然明白。


    許書寧並非心性不堅韌之人,方如烠覺得她已經比很多女子都堅韌了,像是挺拔的小柏樹,孤零零的立在那裏,但生長得筆直,一路向上,仿佛無所畏懼。


    她在麵臨父母帶來的傷害,不哭不鬧,隻是想著如何為自己爭取。踩在許家那一坨泥潭裏,卻完全沒有陷進去。


    許書寧知道許同方想送她去那個位置,很多在父母那裏受到不公的女子,明白許同方的意思過後或許會欣喜若狂,或許會順從接受,甚至會開始覺得父親也並不是不愛護自己的。


    她們看不到事情的本質,或許也有人看出來了,但那的確是一條不錯的路,所以基本會選擇許同方安排的這條路。


    但許書寧沒有,她很堅定的選擇了她自己要走的路,一點都沒有被許同方的想法蠱惑。


    她選的是一條難走的路,方如烠這一路下來看到了許書寧的勤奮,她可以在馬車上看一天的書,又不懂的地方也都會來虛心請教她。


    她並未因為自己的聰明而怠惰半分。


    所以是她是從許家受到的傷害太多了,她在聖女眼裏,看到了某些能讓她感同身受甚至是引起她共鳴的東西,故而才會被拉入負麵情緒的漩渦。


    這一刻,方如烠對許書寧心疼極了,甚至有了想殺了許同方他們的衝動,這麽好的小姑娘,他們怎麽會忍心如此對待?


    “要怎麽做她才能清醒過來?”他吐了一口氣,壓在自己心中翻滾的殺意。


    “放血就好了,疼了就會清醒。”方如烠一點都不想傷害許書寧,她已經過得這般艱難了。


    卻也不得不把心狠起來,這樣太傷神了。


    他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匕首,看了看嫌棄匕首劃拉的傷口太大了。


    於是問聖女:“可有細針?”


    聖女取了細針給他。


    方如烠的手握住許的手,他的手不知為何不自覺的微微有些發抖,但還是閉著眼睛往許書寧的中指快速紮了一下。


    陷入在自己世界裏的許書寧想啊想,找啊找,終於,她在一灘髒汙的水麵上要看到那雙眼睛的臉了,卻突然吃痛。


    她眼睛慢慢清明起來,雙眼開始聚焦。


    乍然從一個漆黑、充滿了腥臭的環境裏出來,許書寧還有點不適應,她呆呆的站著,茫然環顧四周。


    最後目光定格方如烠臉上,幹幹的喊了一句:“大人?”


    這聲音,跟剛剛聖女發出的那種幹啞、許久都沒有說過話的聲音很像,但比聖女那聲音更加不好聽。


    像是尖銳的指甲,刮過木質的牆麵的那種聲音。


    方如烠聽得這聲音,不覺得恐怖,隻覺得心酸、心疼不已。


    他想抱抱她,也就這麽做了。


    他輕輕又珍視的將許書寧擁進懷裏,摸著她的後腦勺柔聲的安撫:“嗯,我在。”


    “你不用害怕。”


    “無論什麽事,無論何時,你找到我,我都會幫你的。”


    你不是一個人,以後我就是你的後盾。


    許書寧在方如烠的懷裏呆呆的抬起頭,看著他的下巴,不知什麽時候已然淚流滿麵,她把臉埋進方如烠的懷裏,緊緊的抱著他,像是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一般,悲痛的大哭了起來。


    哭得聲嘶力竭,仿佛要把受到過的所有委屈,和上輩子的那種無力,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求人卻沒有一個人能聽到她的哀求都哭出來一般。


    方如烠在她的哭聲中,眼眶也逐漸變紅,將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


    一旁的聖女聽著,也無聲的抹起了眼淚。


    荀策聽到許書寧這哭聲靈魂巨震,他看向許書寧,覺得她這哭聲跟他腦子裏的其中一道哭聲重合了。


    心裏也是發酸發脹,難受不已。


    這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他會對許書寧這哭聲似曾相識,他之前分明沒有聽到過許書寧哭的啊!


    還有,腦子裏另一道稚嫩一些的聲音,又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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