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利用從開封出發之時,那頭的蕭燕燕也已經從瀛州撤軍,她正在南下的途中繼續享受沿途燒殺搶掠的快感。


    當曹利用走到大名府並向此時鎮守大名府的王欽若說明此行的目的後卻被王欽若給扣留了。倒不是說王欽若這時候又在憋什麽壞招,而是此時受王欽若節製的大名府守將孫全照覺得這裏麵有問題。作為宋朝的一員常年鎮守邊關的悍將,孫全照覺得遼國人所謂的議和純粹就是在糊弄鬼,遼國人一邊把宋朝人往死裏揍一邊又在說我不想打你,然後還說我們做朋友吧?這世間哪有這樣的怪事?在孫全照看來,曹利用這一去指定是肉包子打狗,到時候反而還會讓遼國人白白羞辱一番。


    以聰明絕頂而著稱的王欽若被孫將軍這麽一頓唾沫橫飛的力勸後居然就認為孫全照言之有理,王欽若就此拒不讓曹利用出城。曹利用也是毫無辦法,他身上沒有趙恆的聖旨,更沒有什麽禦賜的金牌,他隻有一張嘴,而且還是一張無法說服王欽若將他放行的嘴。


    曹利用被卡住了,而遼國方麵在得知宋朝同意議和並決定派出使者前來議和之後,蕭燕燕再命王繼忠給趙恆寫信並向趙恆表示遼國方麵已經準備好了接待宋朝的使臣,一切就等雙方見麵即可開始和談。可是,當王繼忠將信寫好並交給石普讓他轉呈趙恆的時候卻出岔子了——石普派出去送信的這個名叫張晧的小兵在半路上被巡哨的遼軍給抓住了。


    蕭燕燕在哭笑不得的同時也對遼軍的哨騎是氣不打一處來:老娘我就指望著石普給我傳遞信息,可你們卻把這個送信的宋朝小兵給抓了起來,你們這是要壞老娘的好事不成?


    蕭燕燕和耶律隆緒把張晧叫到跟前一陣好生寬慰和壓驚,然後再又讓他重新上路去把曹利用從大名府接到遼國禦營裏來。張晧這一迴順利地到達了大名府,可王欽若還是拒絕放人,理由很簡單:你張晧到底是那邊的人?你是宋朝的兵現在卻在替遼國的皇太後和皇帝傳旨辦事,我看你是奸細吧?


    就這樣,張晧在慶幸王欽若沒有以奸細之名將他砍頭的驚魂之中再又迴到了遼國禦營,然後將王欽若拒不放人的事也給說了。蕭燕燕沒想到宋朝的這位參知政事大人竟然是一個死腦筋,她隻好讓王繼忠再寫一封信給趙恆並把王欽若拒絕放人之事一並轉達給趙恆。同時,有鑒於曹利用沒法前來和談,蕭燕燕希望宋朝能夠重新選派一個議和使者過來。


    這次送信的事就不勞煩石普了,蕭燕燕對張晧好吃好喝好住地招待了一番後就讓他直接帶著王繼忠的書信去開封找趙恆。


    張晧還得跑幾天才能到達開封,他的事我們暫且不談。


    遼軍是在十月中旬從瀛州撤的軍,然後他們繼續朝著大名府方向南下,途中自然是少不了要打家劫舍和燒殺搶掠,要不然他們的軍糧從哪兒來?遼國人打仗可不像宋朝這邊一路上得讓無數的民夫給他們運糧,要真這樣的話,遼國人的運糧大隊早被宋朝軍隊給半路劫殺幹淨了。前期倒還好說,可一旦時間久了,遼軍隻能靠打劫來維持日常消耗,除非每個遼軍士兵每人都攜帶了足夠吃兩三個月的口糧,但這可能嗎?


    更讓遼國人鬱悶的是,沿途的這些宋朝城池裏麵倒是有吃的有喝的,可他們就是攻不下來,所以最後倒黴的就隻能是城外廣大農村地區的宋朝老百姓。遼國的這種策略可謂是戰術層麵上的以戰養戰,二十萬人的給養居然要靠搶劫來維持,這每天得搶多少糧食?得偷多少隻雞鴨多少頭牛羊和大肥豬?又有多少宋朝的老百姓要為此而付出人財兩失的代價?


    文字在這裏顯得是如此的蒼白無力,而宋朝的那些百姓的眼淚、鮮血和逝去的生命卻又是多麽的淒慘和脆弱。


    說到這裏,內心實難平複,唯有長久的一陣默然無語。


    請注意,遼軍這時候並不是以一個整體向南運動,而是在廣闊的河北大地四麵撒網盡情地撒歡,他們在瀛州憋了太多的火,隻有通過去殺戮和搶劫一些毫無抵抗力的平民才能讓他們變態又極度受傷的心靈受到撫慰。


    沒錯,蕭燕燕一心想要與宋朝議和,而且張晧被遼軍抓獲一事也正是發生在遼軍從瀛州撤軍並繼續南下的這個過程之中,也就是說,蕭燕燕一邊在宋朝境內打家劫舍一邊在向趙恆賣弄笑臉釋放和平的訊號。這看上去似乎有些矛盾,可在蕭燕燕和遼軍的每個士兵們看來這其實並不矛盾。遼國人就是要竭盡所能地對宋朝的君臣和百姓們造成恐慌,如此才能讓他們在不久之後的談判桌上贏得討價還價的籌碼。


    直到這時候,宋朝方麵終於是摸清了遼國人的路數,他們想和談是真,順路想殺人也是真,如果宋朝不能在戰場上給遼國人一個狠狠的教訓,那麽這場和談指定是要吃大虧。曆史上所有的談判都是必須要在雙方分出實力強弱的情況下才能完成的,要麽打服對方,要麽被對方打服,否則這談判就根本談不出結果,嘴皮子終究沒有刀把子和槍杆子管用。宋遼雙方眼下都想達成和議,而且還都不想在談判桌上吃虧,如此一來,宋遼之間就必有一場大戰。意即,趙恆還是必須得親征。


    認清了這一點後,趙恆不再遲疑,既然決戰不可避免,既然王超的十萬大軍在得到詔命一個月後也沒有離開定州,那麽宋朝就隻能將京城裏的禁軍拉上戰場,而且宋朝還得將能派上戰場的將領都派上去。這時候,開封城裏的一個等待了多年同時也是被刻意壓製了多年的老兵終於得到了朝廷的征召並得以重上戰場為國效力——國舅爺李繼隆!


    公元1004年11月18日,趙恆下令由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李繼隆為駕前東麵排陣使,禁軍馬軍都指揮使葛霸為其副手,武寧軍節度使、同平章事石保吉(石守信的兒子)為駕前西麵排陣使,禁軍步軍都虞侯王隱為其副手。


    趙恆命令上述人等帶領禁軍即刻趕赴澶州,而就在趙恆也準備動身時,恰逢天上的金星驚現於白晝。金星當空於白晝之間這種事在如今不過是一種正常的天文現象,可在古代這被認為是異常的天象,這被認為寓意著將有不好的禍事要發生。


    麵對如此異常天象,朝中開始流言四起,有人說這是不利皇帝親征的預兆,也有人說這是將有朝中大臣要遭遇變故。此時已經身患重病的宰相畢士安為了讓趙恆親征之事不再出什麽幺蛾子,於是他上表請求以抱病之身隨駕親征,其目的就是為了讓趙恆不要在這個關鍵時刻再次出現搖擺。這一招果然奏效,趙恆在拒絕畢士安這個請求的同時也堅定了要立即親征的決心。這裏麵的原因也很簡單,一個垂垂老矣的病號都敢主動申請上前線,你趙恆身強力壯難道要做膽小鬼?


    畢士安隨即給將要隨同趙恆一同北上禦敵的寇準手書一封勉勵他要為國竭力:“今大計已定,唯君勉之,士安得以身當星變而就國事,當所願也!”


    公元1004年11月20日,趙恆命令他的四弟、雍王趙元份監國,他本人則帶領各級文武大臣以及京城裏的禁軍起駕開赴澶州。


    離京之後的第二天,當趙恆的禦駕抵達長坦縣(今河南新鄉市下轄的縣級市長坦市),那個負責送信的傳令兵張晧幾經輾轉終於是將王繼忠的書信交到了趙恆的手裏。趙恆直到這時才知道原來曹利用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和遼國人展開談判,原來是王欽若把他給扣在了大名府。


    趙恆隨即親自給王欽若寫下一封手詔並讓隨行的參知政事王旦寫信給王欽若讓他傳達聖意把曹利用給放出去。同時,趙恆也讓張晧去向王繼忠解釋這其中的誤會和曲折:使者不會再換了,就是他曹利用,我已經命人放曹利用出來,你們準備好接人就是了,別到時候又把人當成是細作給扣押了。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妨礙趙恆的禦駕親征,這時候的他雖然也渴望與遼國達成和議,但他更明白這個和議必須得在一場大戰過後才能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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