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


    一隻小妖察覺到了此地的喧囂,大步走上前,持著鋼叉的高大陰影投射下來,使得原本有些吵鬧的人群霎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其中有心性薄弱之人抬頭望著高及丈許的猙獰妖怪,竟是被嚇的直接跪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大王,我的肉又柴又硬,難吃得很,求你先別吃我!”


    聞聽此言,那小妖麵色微變,下意識地迴頭看了一眼。


    見無人注意此處,它才轉過身來,鬆了一口氣,揮舞著鋼叉,神情激昂地嗬斥道:“休要在此胡言亂語!我等皆是青丘子民,根本無有高低貴賤,哪有甚麽吃不吃!你等皆是有資格燃起命火的人中龍鳳,將你等召來妖府,乃是幫助你等燃起命火,賜予你等延年益壽之機,可知曉了麽?!”


    地下跪著的那人被它唬的一愣一愣,顧不得去擦已經垂到嘴裏的鼻涕,聽著小妖的慷慨激憤之言,就連神情都有些呆滯。


    不怪這小妖如此敏感,雖然青鹿妖府山下常有妖怪進村吃人之事發生,可其至少都會找一些光明正大的借口。


    而在青鹿妖府之中,卻是根本無人敢於明目張膽地違抗青丘妖國的敕令。


    更何況,這些凡人皆是有資格燃起命火之人,當做侍人培養一番,去伺候那些要求精細的強大妖怪最好不過。


    對於青鹿妖府而言,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珍貴無比的資源,用來當做口食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即便當真有妖怪口饞,至多也就是下山找些借口吃些尋常村民,決計不敢打青鹿妖府中燃起命火之人的主意。


    隨著被送來的凡人越來越多,那妖府巨門之中亦是陸陸續續走出了許多妖怪。


    這些妖怪乍一看上去幾乎都與常人無異,隻不過其皆在某處保留著妖物的特征,便似碧鱗護法長袍之下的蛇尾一般。


    它們的目光在這群凡人身上來迴梭巡,似乎在挑選著自己心儀之物,其餘的小妖則是恭敬立在兩側,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顯然,這些有資格前來挑選侍人、丹童、藥童的妖怪,都是與碧鱗護法相差仿佛的存在。


    驀地,薑宿極為敏銳地察覺到有妖怪朝著自己望來,不禁心神一凜,動念之間催動霜白的“業火”,將其掩藏入了神魂最深之處。


    數息之後,那目光似是並未感應到“業火”的存在,終是移了開去。


    雖然天生神通在世間極為稀有,並且薑宿生來便知曉,其餘生靈根本不會覺察到天敕神通的存在,不過薑宿此前畢竟從未接觸過這般強大的妖怪,故而心下多多少少有著些許擔憂。


    經此一事,薑宿這裏愈加確定,在神魂之上燃燒的霜白“業火”,當真是一種稀世罕見的天敕神通。


    曾經在村子裏的時候,薑宿便無數次地嚐試過“業火”,其若是在掌中顯出虛形,可以極是輕易地融化鐵器,極為可怕。


    隻不過每次施展“業火”之後,薑宿都會恍惚迷蒙,頭暈腦脹許久,沒有數日工夫根本緩不過神來。


    “你,你,還有你,都過來!”


    方才那持著鋼叉的妖怪拿著一張卷帛,有些費力地辨認著其上的名諱,在人群之中來迴尋找。


    與此同時,還有著十餘個與其相差不多的小妖,皆是分別持著那些護法妖怪所選定的名諱卷帛,陸陸續續帶走了絕大多數的凡人。


    “你叫薑宿是麽?”


    一隻身形高大的灰毛巨狼四足並用,走到薑宿身前,聲音低沉,口吐人言道。


    若是乍一看上去,它與尋常的灰狼並無二致,隻不過其軀體要比尋常灰狼大上數倍,鋒利的狼爪像是幾柄剛磨好的尖刀排在一起,散發著凜冽的寒光。


    薑宿定了定神,道:“是我。”


    巨狼點了點頭,伸出狼爪的背麵,把薑宿輕輕撥到身前,隨後又望向了另外一個不曾被選走之人,道:“尤山淩。”


    那人披著有些髒汙的麵紗,似是生病一般,渾身籠罩在破舊的長袍之中,隻能隱約看出是一個女子。


    此時聽到灰毛巨狼問話,她伸手攏了攏麵紗,沙啞著聲音迴道:“是我。”


    灰毛巨狼同樣伸爪將她撥到身前,道:“我家主人看上了你等二人,讓我將你等帶迴去做侍人,隨我來罷。”


    此言落罷,它便轉過身子,四足並用,朝著妖府巨門之中走去。


    其步伐雖然緩慢,可它所過之處,其餘的小妖皆是讓開了身子,顯然極為清楚地知曉其主人真正的身份。


    雖然許多妖怪都向往化形,但依舊有一些妖怪從未有過化形的念頭,便似這隻灰毛巨狼一般,其所散發出的妖氣甚至比鹿清都要高出一些,可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一毫化形的痕跡。


    妖府巨門之後,同樣有著許多山路,隻不過其中多出了許多雕鑿的痕跡,亦是比起外麵寬闊了許多。


    這些山路的盡頭,則是矗立在青翠山林之間,若隱若現的諸多巍峨殿府。


    薑宿跟在灰毛巨狼之後,望著四麵八方的衝天妖氣,已是隱約有了些許不適之感。


    心神動念之間,絲絲縷縷的霜白火焰在神魂深處顯形而出,於三大重穴、四肢百骸之中繞過一圈,驅散了所有漫入體內的妖氣,薑宿這才好了許多,神思心緒亦是恢複了清明。


    “走快些。”


    灰毛巨狼在一塊陡峭的山石之前停下腳步,迴首望來。


    薑宿一直都沉默地跟在它身邊,尤山淩卻仿佛有些虛弱,不僅時不時地就要停上一停,黑紗底下的麵容更是愈加蒼白。


    聽到灰毛巨狼催促,她竟是擺了擺手,直接在石階之上坐了下來!


    薑宿靜靜地俯視著坐於下方石階的尤山淩,並未有所動作。


    灰毛巨狼的湛藍瞳孔則是泛起幽光,冷冷地望著她,似乎下一刻便會揮出手爪將她撕成血肉碎塊。


    隻不過數息之後,巨狼還是散去了目中的冷意,抬首朝著前方山路之上把守的小妖道:“你,過來。”


    那小妖連滾帶爬地跳了下來,笑道:“灰狼妖將有何吩咐?”


    灰狼妖將伸出狼爪,指了指尤山淩,道:“把她送到靈鹿夫人的洞府。”


    小妖麵有難色,道:“可是小的職責所在,不敢輕易離開。”


    灰狼妖將沉聲道:“我自會稟報靈鹿夫人,赦你無罪。”


    小妖猶豫片刻,想到靈鹿夫人是大王近些時日裏極寵的妾室,還是緩緩點了點頭,道:“到時候若是山路統領問起來,灰狼妖將記得為小的分說。”


    “我自然知曉。”


    灰狼妖將有些不耐地冷哼一聲。


    “這我便放心了。”


    那小妖一把抓起尤山淩放在肩膀上,眼角餘光卻是望見了一旁的薑宿,鬼使神差地,另一隻手竟是同樣伸了出去。


    吼!


    狼吼貫耳,幽藍的妖光劃過,這小妖的手臂竟是直接被生生撕了下來!


    鮮血噴濺!


    小妖口中發出了痛苦地哀嚎,維持不住軀體的平衡,直接摔倒在了山路之上!


    “多手多腳!”


    “那女子是伺候夜香的下人,讓你背一背也就罷了,”灰狼妖將收迴手爪之上的幽藍鋒芒,聲音冰冷,“此人乃是靈鹿夫人的起居侍人,也是你的髒手可以碰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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