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啟稟殿下——”


    季長暉說著呈上證物,“屬下派人徹搜,終於有所發現,蓮兒的住所處,有一枚繡著字的錦繡香囊。”


    那隻香囊上繡“沉玉”二字,


    布料昂貴,


    顯然是蕭良娣的物品。


    季長暉頓了頓,“還有一支瑪瑙發簪,屬下看著眼熟,隻好呈給殿下。”


    那支瑪瑙步搖,精致美麗,垂下來的珠串有幾顆已掉落。


    樣式已是前幾年的了。


    何止是季長暉看著眼熟。


    寧玄禮墨眸陡然眯起,薄唇抿成一條線,一言不發。


    季長暉繼續稟報,“屬下已查問過跟蓮兒打過交道的宮人,他們說蓮兒做事算不上勤快,總是偷偷溜出去,不過並未見過她去永安殿。殿下,蕭良娣如今還在禁足,這香囊……”


    “好了,孤知道了。”


    寧玄禮眸色晦暗不明,動了動薄唇,“擺駕芳華殿。”


    “是,殿下。”


    芳華殿因太子殿下的駕臨重新掌了燈。


    楚燦格外興奮欣喜,


    本以為前一陣子惹怒了太子,他不許她入乾清殿,原是為了主動過來找她的。


    “殿下金安。”


    她俯下身行禮,眼前是他墨色錦袍的衣邊,她盯著看了看,掩下欣喜,等著他像往常一樣扶她起來。


    半晌,


    她卻沒有等來他的手。


    隻聽太子殿下語氣平淡冷沉的命令道,“全部出去。”


    芳華殿的宮人跟著全都退了出去。


    楚燦驚訝的仰起頭,正對上男人審視的目光,她不解之餘強做溫柔,“殿下,您入夜前來,妾親自侍奉便是,的確不需要其他人。”


    “孤不是來留宿的。”


    寧玄禮語調依舊淡漠,“你先起來。”


    楚燦心裏莫名有一絲意外,他還是第一次就這麽讓她自己起來。


    “殿下,您是怎麽了。”


    “元側妃,此時已無別人,孤隻問你一句,蓮兒究竟是不是你指使的。”


    他語調竟如此風輕雲淡。


    就連質問的語氣,都是這樣平靜。


    楚燦卻很心慌。


    以她對寧玄禮的了解,他越是冷靜,就越是危險。


    男人的眼神向來洞悉一切。


    她猶豫了一下,磕絆著說道,“與,與妾無關。”


    “果真是你。”


    寧玄禮薄唇抿到發緊,近乎已確認的語氣,帶著幾分失望,“好,很好。”


    楚燦咬了咬牙,“殿下,此事當真與妾無關!”


    沒有證據能證明蓮兒是她指使的,


    隻要她咬死不認就可以了。


    她故作理直氣壯,“殿下何故這樣懷疑妾!”


    寧玄禮無視她所有的心虛,淡淡道,“孤送給你的及笄禮在哪兒,近來為何沒見你戴上。”


    楚燦費解,“妾及笄當年,殿下送妾的瑪瑙發簪,近來有幾顆珠子鬆動了,妾一直想著拿去修理,所以就放在了妝鏡台,雖則已有數日未戴過,可這跟蓮兒之事有何關聯?”


    寧玄禮依舊平淡,“既然就在妝鏡台上,那便找出來。”


    楚燦不解的略皺眉。


    跟著去了妝鏡台翻找,她找尋良久,都未曾找到。


    “這……”她猶疑的愣了愣。


    寧玄禮眸光清銳,語調平靜,“元側妃,你已將它送給蓮兒做了打賞,又怎會找得到。”


    楚燦猛地一迴頭,“殿下何意?”


    隻見他手中執起一支瑪瑙步搖,無論是樣式,還是略有鬆動的少了幾顆的珠串。


    都是她的那一支!


    怎麽會在寧玄禮手裏!


    楚燦一下瞪大了眼睛,她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妾從未拿過此物給蓮兒做打賞,更未與蓮兒有過什麽交集,殿下……”


    她未及說完,


    那支步搖便被他當即擲在她手邊,一聲清脆的銳響。


    她不禁周身一震,“……”


    “人可以說謊,但證據不會。”


    寧玄禮眼底沁出幾分冷淡,不悅,“這支瑪瑙發簪是在那個侍女的住所搜出來的,你既沒有指使她,為何她那兒會有你的東西,你還要繼續欺瞞孤嗎。”


    楚燦深深的吸了口氣,“殿下,妾可以對天發誓,從未將此物給過蓮兒。”


    她眼神格外堅定。


    寧玄禮卻隻有良久的沉默,一言不發。


    楚燦渾身一顫,他,還是不信她……


    她忍不住吼了出來,“為何殿下一定要這樣懷疑妾,為何不能是蓮兒盜竊妾的東西,也許就是她貪心不足,偷走妾的瑪瑙發簪,這又有何不可?”


    “強詞奪理。”


    寧玄禮眼底終究凝起失望,他語調平淡,“你這芳華殿上下十餘人侍奉,誰能在你的眼皮底下行盜竊之舉?”


    楚燦直愣愣的仰著頭,脖頸挺直。


    “所以殿下是認定妾指使了蓮兒,是嗎?”


    為何蓮兒那兒竟會有她的發簪,這怎麽可能,該被搜出來的,應是她特意安排人放進去的蕭沉玉的香囊才對!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殿下有無派人徹底搜查,也許還有其他人,更值得殿下懷疑。”


    寧玄禮洞悉萬物的眼神逡巡而過,


    他從未想過,與他相識數年的楚燦,會變得讓他如此陌生。


    他沒有戳穿她香囊的事。


    直接反問她,“沈側妃對你,何曾有過半點不敬,當日你與蕭良娣糾纏,是她毫不猶豫救了你,她對你處處禮敬有加,今日你送她如意她也敬而未受,為何你卻非要不放過她?”


    楚燦被這一聲聲的反問,


    激起洶湧的怒意,她咬著牙問道,“殿下,妾與你多年情誼,難道比不過一個與你在一起不過數月的沈側妃嗎?!”


    她驀地緊盯著他,一字一頓,


    “殿下,今日當著東宮這麽多女人,尚且親口承認,力保下沈側妃,對妾,就連一丁點的信任都沒有了嗎?”


    “好,孤再問你最後一遍。”


    寧玄禮冷沉的語調中擠出幾個字,“今日之事,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楚燦僵硬的移開視線,“與妾無關。”


    寧玄禮沉默許久。


    一晌,


    他隨意撂下話,“元側妃,保管好你的東西,不要再讓它莫名其妙的,跑到不該跑去的人那兒,若還有下一次,孤也保全不了你。”


    太子殿下旋即轉身離去。


    楚燦徹底的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重重的唿吸了好一會,才鬆弛下來。


    寧玄禮送她的及笄禮,那支發簪,


    到底為何會在蓮兒的房間……


    她想得頭都有些脹痛,卻怎麽也想不明白。


    ……


    常熹殿。


    隔天一大早,季長暉就過來宣了旨意。


    “常熹殿侍女蓮兒汙蔑主上,罪不容誅,加之極刑,以儆效尤。側妃沈氏,身受委屈,著賞黃金千兩,翡翠兩斛。”


    “謝殿下恩賞。”


    待季長暉被幾個侍女好生送了出去,


    侍琴稍顯疑惑,“主子,殿下不是說會徹查指使蓮兒的背後之人嗎,怎麽……”


    沈青拂指尖拂過那些金燦燦的黃金,


    嗓音散漫隨意,“男人,有時候就這樣,寧願認為是這個世界錯了,也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當時的眼光錯了。”


    侍琴懵圈,“奴婢沒有聽懂。”


    沈青拂微笑,“那就把這些黃金分下去,你們四個每人百兩,這次,應該就聽懂了吧。”


    侍琴頓時有點哆嗦,“這,這也有點太多了吧!主子!”


    “不多。”


    沈青拂略一歪頭,“咱們做女子的,還是要有點積蓄,男人啊,靠不住。就當是我給你們提前備下嫁妝了。”


    “奴婢謝主子恩典!”


    侍琴歡天喜地的去跟其他幾個侍女報喜去了,這下,她們算是在整個東宮都最富裕的侍女了。


    墨驚雪於暗處現身。


    他仔細看了一眼沈青拂,她還是平靜如常的麵容,沒什麽表情。


    “主子,太子並未重罰元側妃。”


    他緊盯著她,“主子,難道對太子殿下,就不失望嗎?”


    沈青拂隨意昂了聲。


    “我又不喜歡他,哪來的什麽失望。”


    墨驚雪似乎對她的迴答並不意外,反而低低的笑了一聲,“想要得到主子的心,恐怕是這世界上最難的事。”


    就連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都未曾得到她的心動。


    她所有的情緒,話語,姿態,甚至是性情,都隻是偽裝罷了。


    主子隻有麵對他的時候,才是最真實的。


    墨驚雪嘴角的弧度略略一勾,“主子,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要的孕丹,你備好了嗎。”


    “迴主子,早已為您備好。”


    他說著呈上一隻錦盒,


    裏麵安靜躺著一隻小巧的綠色藥丸。


    沈青拂捏起它,嘖了聲,“你們影門還真是什麽東西都有啊。”


    影門精通一切暗術,


    易容,縮骨,醫毒,暗器,五行八卦,九門奇經。


    除了傳統正派的一概沒有,


    可以說是五毒俱全。


    “如此,才最和主子相配。”墨驚雪即道。


    沈青拂略挑了一下眉梢,不置可否,


    她跟著咬了進去,有點苦澀的味道,讓她不禁皺了皺眉頭。


    “主子,服下孕丹,即會產生孕脈現象,一月之後,會隨著您的經血一並排出體外,不過也僅有這一月的脈象,換句話說,您隻有一月時間可以籌謀。”


    “好,知道了。”


    沈青拂臉上依舊是天真爛漫,“也是時候,給咱們殿下一個意外之喜了。”


    ……


    乾清殿。


    這些時日,坤寧宮總會來人過來問,太子殿下是否傳召了後院姬妾伴駕。


    崔福泉向來對皇後忠心不已,


    時常苦口婆心的規勸,磨得人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季長暉來往應付坤寧宮的人,整個人也快麻了。


    “太子殿下……”


    寧玄禮批了一上午的折子,撂下筆墨,不輕不重的按了按眉心。


    他語調沉悶,


    “這次入東宮的新人,有幾個家世尚可的,叫什麽名字。”


    “迴殿下。”


    季長暉答道,“蕭良娣,白良娣,都是高門貴女,蕭良娣尚在禁足,白良娣……名字叫白雅然。”


    “那就她吧。”


    “屬下這就去永安殿傳旨。”


    永安殿。


    “太子殿下有旨,傳白良娣進乾清殿伴駕。”


    “妾遵旨。”


    白雅然頓時大喜。


    她立馬叫來芷蘭,特意換上了準備許久的男裝,是一身公子哥的打扮,白色繡竹葉青錦衣,特意梳起了男子的發髻,搭上了一枚青玉簪。


    季長暉哽住,“白主子,您這是什麽裝扮啊。”


    “太子殿下不是一向喜歡女扮男裝的打扮嗎?”


    白雅然輕笑,“我自然是要投其所好了。”


    季長暉啊了聲,“這……”


    這真的好嗎?


    他都不知道太子殿下什麽時候好這口了。


    白雅然隨著季長暉到了乾清殿。


    進來行禮,“妾身永安殿良娣白氏,見過太子殿下,願殿下萬安。”


    “嗯,過來吧。”


    寧玄禮坐在棋盤前,並未抬頭。


    直到她走近,


    他才發覺她這身穿著,當即擰起了眉頭,“你這身衣服……”


    白雅然羞澀的笑了笑,“殿下喜歡嗎?妾特意按照殿下的喜好準備的。”


    寧玄禮實實在在的沉默了一晌,“成何體統。”


    白雅然一驚,臉上的笑意也跟著僵住,委屈的說道,“難道殿下不喜歡嗎。”


    “若東宮人人都像你這樣打扮,豈不是要大亂。”


    “妾這就換下來!”


    “別麻煩了。”


    寧玄禮捏著一顆白棋,看了看她,“你出身高門,應當懂得棋藝。”


    白雅然歡欣一笑,“妾猶善對弈。”


    “好,來下幾盤。”


    “妾身獻醜了。”


    白雅然徐徐落座,優雅的拿起棋子跟著落下。


    她在閨中便喜歡下棋。


    自問棋藝也是不遜於其他閨閣千金的。


    對麵的太子殿下,自是龍章鳳姿,賞心悅目。


    她不由得心猿意馬,偶爾悄悄掀起眼皮偷看他一眼,他的視線卻隻在棋盤上。


    不過須臾,


    白雅然就輸了一盤。


    寧玄禮皺眉,“你心不在焉。”


    白雅然哽了哽,“妾……用心就是。”


    接下來,她隻好隻盯著棋盤,誰料這太子殿下根本不讓著她。


    數招過後,便打得她片甲不留。


    她的棋藝在太子跟前,也隻是能將將過幾招罷了。


    白雅然額頭上開始冒汗,“殿下,您為何一點也不讓著妾呀,妾都輸了好幾迴了,眼下這盤,又要輸了。”


    “你棋藝不精,為何要孤讓著你。”


    寧玄禮語調淡漠,“孤下棋從不讓人。”


    “妾明白了……”


    白雅然隻得硬著頭皮繼續跟他對弈,


    不過一個時辰,已是輸得狼狽,一局也未贏過。


    寧玄禮頗有不悅,“你不是猶善對弈嗎,為何輸得這樣慘敗。”


    “妾自然不如殿下棋藝精湛了。”


    “棋藝不精,那就多練。”


    寧玄禮旋即吩咐道,“長暉,送白良娣迴去,讓人盯著她,每日練兩個時辰的棋,什麽時候練得好了,再進乾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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