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館。


    沈青拂趴在男人腹肌上,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阿拂受累了。”他嗓音啞得不成樣子。


    寧玄禮帶有薄繭的修長手指還在那片白色的長裙底下掩著,好一會,才收迴手,給她重新穿好衣物。


    沈青拂眼神迷離,無意識的蹭了蹭他。


    他眸色更深,抱得她更緊。


    彼時,門外已有嘈雜響動,楚燦的聲音響起,“我聽聞沈側妃就在此處,為保殿下清譽,今日我必要替殿下清理門戶。”


    侍琴一臉茫然,“元主子,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燦不與她多說,一個眼神過去,憐香立馬上前製住她,拉她到一旁,“你們主子私德敗壞,你還要在此為虎作倀嗎!”


    “你胡說什麽!”


    侍琴據理力爭,“我家主子何來的……唔!”


    憐香堵住了侍琴的嘴,不準她說話,侍琴張嘴咬了她一口,掙脫開,跪在楚燦跟前,“元主子,您真的不能進去!奴婢求您了!”


    楚燦冷淡的瞥她一眼,“拉下去。”


    旋即推門而入——


    床榻之上並未拉下帷帳,因此這風光驟然畢現。


    侍琴趕忙跪著磕頭,“爺,主子,都是奴婢不好,沒有攔住元主子!”


    “啊!是姐姐!”


    沈青拂驚唿一聲,紅了臉,趕忙垂下頭去藏在男人懷中。


    寧玄禮一下皺緊了眉頭,單手扯下帷帳,“燦燦,你不是才服了藥嗎,還是先迴去休息吧。”


    太子殿下!


    楚燦震驚的愣住,怎麽會,她腦中一片轟鳴,難道謝表哥沒有得手?


    所以,在這個南風館胡鬧的竟然是寧玄禮!


    她狠狠的一僵,冷笑,“殿下,竟是您在這南風館,真是叫妾分外驚喜啊。”


    她深吸一口氣,“妾為您清譽著想,您與沈側妃在此廝混,實不應當,若是不慎傳出去了,坊間還不知要如何議論,妾唯恐有損殿下清譽。”


    她這話說得生冷僵硬。


    沈青拂抬起頭來,已是淚盈於睫,“姐姐,都是妾不好,今日之事與殿下無關,求姐姐要怪,就怪我一個吧……”


    楚燦咬牙,“你知道就好。”


    “元側妃,你先出去。”寧玄禮命令道。


    楚燦卻紋絲未動,繼續冷著臉道,“妾為太子側妃就有規勸太子之責,殿下縱然覺得妾犯言直諫,妾也不得不說。”


    憐香傻了眼,“主、主子……”


    “犯言直諫?”


    寧玄禮語調冷硬,“這麽說,元側妃是認定孤有錯是嗎?你倒不如替孤擬一封罪己詔來,孤也好昭告天下。”


    “殿下~!”楚燦一時紅了眼眶。


    他從未對她說過如此重的話,上一世,都不曾這樣說過。


    “出去,不要讓孤說第二遍。”


    “……妾告退。”楚燦深吸一口氣,轉身離去。


    憐香跟在後麵,嚇得瑟瑟發抖,“主子,奴婢還以為是謝世子在此,都是奴婢的錯!”


    楚燦哼了聲,“不關你的事。”


    都是寧玄禮荒唐!“走,我們迴東宮。”


    外麵的動靜終於安靜下來,


    沈青拂不說話,一滴淚接著一滴淚掉下,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垂著頭,隻顧著掉淚。


    “怎麽了。”


    寧玄禮抬手拭掉她的淚珠,“別哭了。”


    沈青拂略有抽噎,“殿下,都是妾不好,讓楚姐姐如此生氣,妾願意把殿下還給姐姐。”


    寧玄禮挑眉,“怎麽還?”


    沈青拂抽了抽鼻子,仔細想了想,“唔,妾還沒想好。”


    寧玄禮啞笑著貼近她的唇,“小傻瓜。”


    ……


    東宮,芳華殿。


    楚燦攬鏡自照,她這雙眼已是冷涼,嗬,她不得已強逼著自己的眼神變得柔和一點,再柔和一點。


    “太子殿下到——”


    “拜見殿下。”


    寧玄禮扶她起來,溫聲道,“燦燦,方才在南風館,孤不應該兇你。”


    他遞給她一支玉簪,上麵的形狀是兔耳,看著分外活潑。


    “這是孤帶迴來送給你的,孤看你依稀會喜歡這樣的小兔子,算是孤給你的賠禮了。你戴戴看?”


    楚燦眼底無波無瀾,勉強勾起笑意,“多謝殿下。”


    她戴在頭上,對著鏡子照了照。


    那兔耳簪子真是活潑可愛,映照著她這張臉也顯得明媚了。隻是可惜,若是放在上一世,她必定感動不已。


    他是看她選了個小兔子花燈,


    以為她會喜歡這個。


    她已經不是十六歲的楚燦了。


    楚燦想到了沈青拂,她平日那樣笑,笑得就很單純無辜,她學著她的笑容笑了一下,“真的很漂亮,妾很喜歡。”


    她的笑容有幾分刻意。


    寧玄禮沉默了一晌,並不拆穿她,“燦燦喜歡就好。”


    楚燦的眼神很冷靜,握住他的手,問道,“殿下,當日新婚夜,您曾親口對妾說,許妾太子妃之位,可還算數嗎。”


    她的手很涼,讓他很意外。


    寧玄禮迴握她的手,“還是夏季,怎麽手這樣涼。”


    他帶她到內室,坐下,看著她說道,“孤不會失信於天下人,更不會失信於你。”


    他這些許的溫情,讓她心頭一暖。


    楚燦順勢環住他的頸項,臥在他懷裏,閉上了眼睛,終於有點滿意的笑,“殿下,妾相信你。”


    她似乎困倦了,垂下眼皮,寧玄禮把她放在榻上。


    “睡吧,孤陪你。”


    等到楚燦睡熟後,寧玄禮才起身離開芳華殿。


    憐香進來稟告,“主子,殿下迴乾清殿了。”


    楚燦淡淡的嗯了聲,睜開眼,取下了那支玉簪,隨意一拋,扔在地上斷成了兩截。


    憐香大驚,“主子,這是殿下送給您的,為何要摔碎呀。”


    楚燦冷笑,撫上自己的鬢間,“我這頭上該戴的是太子妃的飾物,可不是什麽東西都配上我的頭。”


    她輕蔑的看了一眼地上那碎成兩截的玉簪。


    也許什麽沈側妃會稀罕你這些情誼。


    寧玄禮,我根本不想要你的真心,你的真心,不值一提!


    -


    翌日,乾清殿。


    季長暉匯報道,“殿下,陛下的萬壽節正在準備。屬下聽聞,大皇子準備了一隻海東青,二皇子準備的金鑲玉如意,三皇子嘛,是一對文犀九龍杯。咱們準備點什麽呀?”


    寧玄禮還在批折子,頭也不抬,“什麽好東西父皇沒見過,總要有點新意。”


    “殿下說的是。”


    季長暉隨即呃了聲,“殿下,這……有個小侍衛等在外麵,想要見您一麵,您要見嗎?”


    “什麽小侍衛,姓什麽?”


    “迴殿下,姓沈。”


    “姓沈?”


    寧玄禮挑了一下眉,“姓沈好啊,孤就喜歡姓沈的,讓他進來吧。”


    “是。”


    季長暉去殿外叫人進來,“咳咳,沈侍衛,殿下讓你進去了。”


    那小侍衛身量嬌小,一身侍衛服有點大,並不合身。他手裏拿著食盒,佩劍沉甸甸的掛在身上,看起來墜得慌,他低著頭哎了聲,趕忙進去。


    “屬下參見太子殿下。”


    這聲音雌雄難辨,


    寧玄禮沒忍住看了一眼,一怔,


    陡然朗笑出聲,“沈侍衛是吧,找孤有何事。”


    他也不知哪來的興致。


    好像批折子所有的乏味都頓時一掃而空。


    “迴殿下。”


    小侍衛低著頭,一板一眼道,“屬下奉沈側妃的旨意,給殿下送來點吃食,不知殿下是否願意一嚐。”


    寧玄禮從善如流,“拿過來。”


    他低著頭送上前去,把食盒放在桌案上,想抽迴手,卻被人一把握住,他手指微繭,輕輕的一捏,“你這雙手倒是細嫩,看不出來,孤的當值侍衛還挺會保養嘛。”


    小侍衛不說話了。


    寧玄禮好整以暇的望過來,“沈側妃為何自己不送來乾清殿,反而遣你來送。”


    “……”


    沈青拂憋不住了,咳了聲,聲線也忘了模擬男聲,“沈側妃忙著給殿下做吃食,累壞了,人都累瘦了。”


    “你個小壞蛋。”


    寧玄禮笑著把人抱在腿上,桌案狹小的空間瞬間把兩人擠在一起。


    “這麽重的佩劍你就戴在身上,不嫌沉嗎。”


    “沉……”


    沈青拂扁扁嘴,“妾好不容易找季侍衛磨破了嘴皮子,才讓他找來這麽一身侍衛服,自然得扮得像樣了。”


    寧玄禮抱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


    他倦然的眼色驟然清亮起來,笑聲啞感,“除了阿拂,還有誰能讓孤笑一下呢。”


    沈青拂跟著清媚一笑,“殿下政務繁忙,不嫌妾叨擾就好。”


    寧玄禮仔細看了看她這身侍衛服,“你這身衣裳不合身,迴頭孤讓尚衣局做套合身的給你,佩劍,也做個合身的來。”


    沈青拂麵上不動聲色的乖巧點頭。


    內心:你玩cos上癮是吧。


    她掀開食盒,裏麵傳來清香的氣味,還冒著熱氣。


    “這是妾親手做的山楂清梨糕,殿下嚐嚐看。”


    寧玄禮細細嚐了一塊,笑道,“阿拂的手藝怎麽這樣好。”


    他攏住她的腰身,輕輕嗅著她的氣息,眉頭舒展開,“孤正在為萬壽節考慮,不知該給父皇呈送什麽賀禮,其餘皇子各有新意,孤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合適的賀禮。”


    “父皇什麽賀禮沒見過,殿下無論送什麽,父皇都高興的。”


    沈青拂想了想,又道,“若要送的有新意,不如送到父皇心坎裏。”


    寧玄禮神閑氣定的看著她,“你有何想法。”


    “妾想著,父皇年少時也曾帶兵出征,東征東瀚,西平西疆。殿下又在數年前橫掃南漠。我大祁如今可謂是差一步就一統天下。”


    沈青拂輕笑著貼近他耳際,“殿下可曾聽過萬年青?”


    寧玄禮頓時了然,


    看著她的眼神泛起了點點光亮,“阿拂,最得孤心。”


    狹窄的空間內,沈青拂被放在雙龍戲珠的龍座上,她被迫屈起雙腿,隻能仰視著男人,寧玄禮單手解開她不合身的衣服,墨眸幽深,淡笑,“你這個小侍衛不好好當值,孤要罰你。”


    ……


    ……


    萬壽節。


    皇宮最熱鬧的這天,百官雲集。各路王爺也帶著家眷一同入宮,為皇帝陛下賀壽。


    皇家夜宴,四周的柱子上放著夜明珠,璀璨奪目。


    有歌舞助興,舞姿曼妙。


    九五至尊的龍座上,坐著皇帝,雖有病態,但難掩笑意。


    皇帝身旁是皇後,一派威嚴。


    各皇子都送下賀禮。


    寧玄禮跟著上前,一撩下擺,單膝跪地,請賀,“兒臣以鐵箍一桶萬年青,恭祝父皇壽辰,願父皇萬歲萬萬歲,我大祁國祚永隆。”


    “什麽是鐵箍一桶萬年青?”


    “太子殿下送的是什麽賀禮呀?”


    隻見四五個侍衛抬著一座蓋著紅綢的賀禮送進,慢慢放在地上,揭下紅綢,這才露出這賀禮的真容。


    這是紅木圍起來的木桶,約有十多尺的橫深,數道粗長的精鐵箍得嚴嚴實實。


    裏麵是枝繁葉茂的綠色漾開,足有一人高,每一片綠色葉片都油亮亮的,萬年青蔥不敗。


    這正是,鐵箍一桶萬年青。


    一統江山,數萬年。


    皇帝喜笑顏開,“太子費心了。”


    大皇子隻顧著喝酒,並不抬頭看,似乎很是灰心。


    二皇子也差不許多。


    三皇子驚訝的哦了聲,淡笑,“還是太子殿下最合父皇心意。”


    他們這幾個兄弟,不是沒跟太子鬥過,又有何用。


    太子其人,不吃陰謀,專克陽謀。


    父皇又極其看重他。


    認為他才是最像他的一個兒子。


    他們這些兄弟,也就漸漸失意了,不打算跟太子爭什麽。


    現在父皇體弱,他們更應該考慮的,是倘若父皇百年之後,他們該如何保全自己。


    高台之上的皇後,眼裏也流露出一絲欣慰,她雖是平日對太子嚴苛,但她對自己又何嚐不嚴苛呢。


    百官敬酒,觥籌交錯之際。


    沈青拂也跟著提起酒杯,被寧玄禮按下,給她換了一杯牛乳,“還是喝這個吧,你又不會喝酒。”


    楚燦眼裏沒什麽表情,飲下酒。


    她早晚是要做皇後的,要男人的心做什麽。


    靖侯在底下看過,臉上也有欣慰,阿拂看起來很得殿下喜歡啊,那就好,起先還打算給她找戶世家公子做嫡妻,未料到,那日她竟說,做世家公子的嫡妻,倒不如做太子的嫡妻。聽得他這個老父親冷汗直流,隻求她能平安舒心就好。


    江懷王千杯不醉,酒量甚佳。


    今日陛下的萬壽節,他也帶了自己的兩個兒女過來,謝搖光,謝瑾瑜。


    謝搖光望向太子殿下身側的那個女子,她身邊的侍女並不是那日跟隨她的那個,可她一顰一笑,分明就是她。就算她蒙上了臉,可她那雙眼,卻是怎麽也忘不掉的。


    原來是太子的側妃……


    嗬嗬,楚表妹這是拿他當地痞流氓用啊。


    沈青拂的視線隻落在太子身上,不時給太子倒點酒,遞塊糕點。


    她愛慕太子在整個京城都聞名,萬壽節這麽盛大的公共場合,豈能忘了立人設。


    寧玄禮墨眸深邃,不乏銳芒,瞥了一眼那座下的江懷王一家,波瀾不驚的開扇,牡丹花的扇麵一開,遮住了沈青拂的麵容。


    這柄折扇,是沈青拂送他的生辰禮。


    他用著趁手,便一直帶了。


    這牡丹再雍容華貴,也比不上太子殿下的絕世容光。


    謝瑾瑜手持著酒杯本打算跟大家一起敬酒飲酒,卻被那一搖一擺的折扇吸引了視線,男人身著一身墨色暗繡錦袍,高馬尾垂下,手中折扇似乎有意往身側女子的位置傾去,這雙手修長冷白,骨節分明。


    良久,謝瑾瑜才趕忙收迴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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