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當年的事朝中亦有幾位大人來過衛家,他們可以作證的。”衛家的老管事說道。


    諸伯中點頭,衛沉霽這邊的話問得差不多了。


    諸伯中可以確定玉墜是衛家旁枝的人拿了,這會兒似乎沒衛沉霽什麽事,諸伯中正打算開口讓衛沉霽迴去歇著,再審審這旁的幾人。


    後堂跑出來的一位衙役,口中慌忙喊了句:“大人。”然後湊到諸伯中身邊耳語了幾句。


    諸伯中當即麵色白了幾分,忙不迭丟下堂前的幾人躥到了後頭。


    -


    後堂內。


    諸伯中遠遠瞧見院子站著的兩位腰環刀劍的護衛,瞧到他們身上的飛鳥服,本能咽了下口水。


    那位怎麽來了啊!


    他慌忙掀開簾子走了進去,就瞧見堂前坐著一位身著深藍色白鶴紋官服的年輕男子,正端坐在主座上,瞧著二郎腿手裏捧著個茶杯,輕輕把玩著。


    茶壺上嫋嫋的白氣飄在他臉上,更顯其麵容莫測。


    “諸大人,來啦。”男人開口道,嗓音不似尋常男子沉穩或粗糲,又尖又細,反而帶著些女子的柔軟,可這麵容和身材都是男子的。


    聽得這聲問好,諸伯中差點兒沒舉起袖子給自己擦汗。


    蕭勉這個活閻王怎麽來自己這裏了?


    蕭勉,當今聖上身邊最得力的太監,能文能武,樣貌清俊。當然也無比心狠手辣,滿身煞氣,人稱活閻王。


    這位蕭公公不常跟他們這些大臣打交道,但每日早朝的時候都會見到他,他在朝前候著,保護聖上。他處理的也都是跟聖上有關的事,旁的根本不值得他開口,他常在宮闈中遊走,鮮少去外麵,連後宮的妃嬪都要給他幾分麵子。


    所以諸位大人哪怕不喜歡他,也對他沒什麽恩怨,因為他從不參與朝政,除了跟帝王安危有關的事,其他的都八竿子打不著。


    可是他這裏出了什麽大事嗎?


    諸伯中想不明白,隻得拱手上前道:“見過蕭公公!不知蕭公公今日遠道而來有何要事?”


    蕭勉眼角微彎,抬起眼皮子打量了一眼身前的諸伯中,視線仍舊落在手中瓷白的茶盞上,看茶盞中的茶葉上浮下沉,趣味頗深。


    “聽說諸大人今日在審一件案子……”


    諸伯中心中更擔心了,難不成這案子還跟宮裏有牽扯?不然怎麽蕭勉讓找過來了?


    諸伯中走得突然,又去了好久。把堂前的一幹人落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想。


    衛沉霽依舊在原地站著,身姿不變。


    他心中算著諸伯中離開的時間,猜想著這會兒的來人是誰,府尹大人離開的時候極為慌張,能把他嚇成這樣沒幾個人。


    京兆尹職位不低,文臣多是和煦、漸進的,能把他嚇成這樣的很少。


    而那些人當中,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衛沉霽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過了許久,諸伯中才從後堂出來,擦了擦汗繼續朝著前麵走去,他進到內堂,忽然開口道:“本案案情有變,又多了一位人證,來人,傳那人上堂!”


    話音一落,差役就帶著一個穿著粗木麻衣,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上前。


    “草民郭麻子,拜見大人!草民與王五是住在一個村子裏的,昨日天黑迴家時,草民在村口附近撿到了一把刀,當時天太黑沒看清,不知道是誰丟的,就撿迴了家中。這第二天早上醒來,卻發現這把刀上還沾著血!”


    “這刀樣式華貴,一看就是一般人用不起的。草民不敢私藏,給大人您送了過來。哪知道王五也死了啊!”郭麻子跪下說著,似嚇得不輕,語氣中滿是害怕。


    衛沉霽的目光落在這郭麻子身上,能明顯感覺到郭麻子的不對勁。


    不聽郭麻子的話,隻從他的穿著打扮來看,應當是普通百姓。可是他走路的姿勢卻格外的利落,步伐沉穩。還有他的跪姿和腰上的結,那個結打得有些意思,似軍伍中流行的。


    郭麻子既不像在家務農的,更不像是在外頭遊蕩的流氓,反而像是急匆匆找過來演戲的。


    衛沉霽的目光掠過郭麻子,留在堂前的諸伯中身上,見他眼神閃爍,眉頭緊鎖,似藏著什麽事一般。


    衛沉霽心中更加篤定。


    眼前的人有問題,這案子也有問題!


    不過王五是實打實死了,這一點不會有什麽問題。


    所以是衝著他來嗎?


    “依照你的說法,這刀是你在村子附近撿的,王五昨夜也死了,所以這人身上可能有傷?”諸伯中心虛道,聲音比剛剛小了不少。


    繼而對衛沉霽開口道:“衛沉霽,你既是本案嫌疑之人,必是要脫衣驗一驗。”


    衛沉霽附身拱手道:“是,大人。”


    這些應該是蕭勉的布置吧!


    蕭勉應當是查到了他,但又不能直接去他府內把他抓出來,便用這樣的方式,既能查他背後的傷,又要他的命。


    如果他背後有傷,既逃不了這個嫌疑,更逃不脫一個解釋。


    衛沉霽想著,心下愈發確定。


    他背後確實有傷,他解釋不清。


    京兆府裏人多,當著這麽多的人麵,他若是逃了,家中的夫人和祖母了定會出事。


    可他若是亮出了背後的傷,既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還有可能被蕭勉順勢殺掉。


    衛沉霽想著這些事的功夫,看著走到自己麵前正要帶自己去檢查的衙役眸光漸冷。


    就在衛沉霽正要動步子時,忽然聽到了背後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諸大人!”


    諸伯中看著堂前的來人,感覺背後又在冒汗。他趕忙走了下去,不步走到那人跟前,拱手見禮道:”見過狄將軍!”


    狄緒方背著手慢慢走上前:“諸大人,聽說我的外甥女婿犯了事,所以過來看一眼,諸大人不必這麽客氣,照常審案就是了。如何他真的有事,不必諸大人動手,我自會親自清理門戶!”


    狄緒方聲音十分洪亮,在衙門裏來迴迴蕩。


    衛沉霽沒想到狄緒方這個時候迴來,他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堆裏的周筠之。


    她臉色紅中泛白,頭上的發髻還有些微微亂,似跑了許久的模樣。


    應該是在他一出事以後,就立馬跑到狄家求助了。


    夫人對他很好。


    衛沉霽心中似多了些什麽,沉甸甸的,讓他感覺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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