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感覺他現在有點危險……


    少女抿了抿唇,不由自主地妥協道:“好……好吧,我自然是信沈先生的。”


    林卿歌不覺得沈述安會有什麽壞心思,而且,跟著“未婚夫”的朋友,說不定會有特別的收獲呢?


    沈述安笑了笑,好像還是往日溫和有禮的模樣,走到燈下時,眼中也沒了那漩渦般的黑色。


    “我陪你進去收拾一下東西?今晚這裏是不安全了。”


    “好。”


    林卿歌沒什麽東西可收拾的,最後隻拿了幾套衣物,還有僅剩的一些有意義的細軟,打包成小包裹後遞給沈述安,然後就和他一起又迴了那個小院落。


    直到躺在廂房裏間的床上,看著窗外月影斑駁,她還有些恍惚。


    這就搬到一個男人的家裏來了?


    雖然也不算。


    而後幾天,沈述安真的隻是偶爾在這小院裏留宿,大部分時間都迴沈宅,林卿歌也暗暗鬆了口氣。


    隻是平日裏相處時,總覺得比往常親密了許多。


    沈先生會俯身在她身後指點她一些什麽,還會握著她的手糾正她寫字姿勢,閑聊時還會玩笑般地說一些大膽的話,好像在有意拉近與她的距離。


    林卿歌每次想說些什麽,可看他那麽自然的樣子,又覺得是自己多想。


    隻是朋友之間的互動而已,聽說西方都有見麵就親吻的,應該也沒什麽……吧?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不久後的一天,小城的平靜被打破。


    全國大範圍的軍閥割據戰爭,終於波及到了這個與世無爭的小縣城。


    “前幾天來了一群士兵,聽說領頭的直接闖入縣長府衙,那有名無實的官員連反抗都不敢!”


    “嗐,現在這局勢,有軍權才是老大!”


    “那位傅長官是三大軍閥之一的皖係的少帥,殺伐果斷心狠手辣,如今來了咱們這兒,也甭反抗了,乖乖地待在家裏別讓麻煩找上門吧!”


    類似於這樣的討論隨處可見,城中人心惶惶,百姓們對新來的士兵又敬又怕,戰戰兢兢,出來做生意的人都少了,關門的店鋪也很多。


    整個小縣城都呈現出一種風雨飄搖、秩序混亂的動蕩之景。


    傅則聞進城後率先找上的就是沈、葉兩家。


    沈家和葉家都是城裏有名的大家族,城中大半產業是這兩家的,可以說是掌握著縣城的經濟命脈,再加上有些關係和門路,軍方政方的事也都有插手。


    就比如葉家少爺葉允琛,最近蠢蠢欲動想做些危險的生意,已經開始拉攏人。


    又比如沈家少爺沈述安,那可是報紙上出了名的人物,對政局頗有見地,也因為那些大膽的言論而身份敏感,據可靠消息,他很有可能是某組織的成員。


    傅則聞要把整個z省收入囊中,這個小縣城自然也不在話下,他沒把沈葉兩家放在眼裏,卻也不會掉以輕心。


    副官幫他安排了一次見麵,代表沈葉兩家出席的正是沈述安和葉允琛,宴席上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兩個人配合著打機鋒拖延時間,傅則聞隻是坐在主位上冷冷看著,最後也好好把他們送了出去。


    “少帥,這兩個人看起來並不像是省油的燈。”副官在身邊提點。


    傅則聞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銳利的光令人不可直視。


    他輕輕勾起唇,哼笑一聲,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如刀削斧鑿般的俊美麵容上是慣常的冷漠,就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他們確實有點本事,可是,在絕對的實力麵前,耍任何小聰明都是徒勞,知道嗎?”


    副官恭敬頷首,深以為然。


    他跟著少帥已經征戰過很多地方了,附近幾省皆入囊中,這麽一個落後的小縣城自然也不在話下。


    什麽能比拳頭硬呢?


    相信那兩人也都明白。


    隻是掙紮著想拖延點時間,要點東西,耍些小動作……


    他們並不放在眼裏。


    “好了副官,我們要在這裏待一陣子了。告訴手下的人,不要驚擾百姓,我們是軍人,又不是土匪。”


    “是,少帥!”


    ……


    城中的變化林卿歌也感受到了,軍閥進城,人心惶惶,風雨欲來。


    雖然那些士兵並沒有做什麽,城中亂了一陣子後也漸漸恢複了平靜,但從沈述安的臉色中,林卿歌看出事情並不是那麽簡單。


    街上出現了佩戴槍支站崗的士兵,城門也被管控起來,原先縣長的府衙更是被人重重把守,守衛森嚴得像是總統府邸。


    總歸是與之前不一樣了。


    這幾天沈述安忙進忙出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得空就過來囑咐她平時不要出門。往常一般是他親自下廚做兩人的飯,現在他忙,就雇了一個傭人過來照顧她,避免她出去為了食材什麽的奔波。


    一天下午,沈述安問她願不願意跟他離開這裏。


    “離開?去哪裏?”少女放下手中的書,清淩淩的眼睛驚訝地看向他。


    林卿歌已經很久沒有幫他抄過稿子了,但外麵局勢亂,她也沒有硬要迴林宅,就一直在沈述安小院這裏住著,平常就看他推薦給她的書。


    “去滬市,那裏很繁華,你會喜歡的。”


    少女搖了搖頭,為難道:“可這裏是我的家,我為什麽要走?就算軍隊來了要占領這裏,可也不會拿普通百姓怎麽樣的。”


    沈述安知道勸說她離開可能是個難題,但他這些日子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原先隻想將一腔熱血迴報給國家,現在心尖尖上放了個柔軟的她,他便再也不能憑一腔孤勇無所顧忌地往前衝了。


    他要留後路,要謀未來,要給她優渥的生活,讓這朵嬌花不受任何風吹雨打、在溫室中舒展、開花。


    但他不知道花怎麽想。


    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辛勤澆灌,讓花的枝葉瘋長,生了根,發了芽。


    少女原先守舊落後,如今有了新的思想和知識,性格卻沒有太大變化,但他總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絕對不會是無用功。


    她的骨子裏,一定有一個正在生長出來的新的她。


    他莫名相信她會離開這裏,以那些被她看進去的書為證,她會想要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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