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人,怎麽會死呢?”


    荀飛揚不可置信,他看向母親,“母親,你在騙我。”


    陳氏閉上了眼。


    “父親!”荀飛揚焦急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荀吉安隻是搖搖頭,其實他也不知道,他迴來的時候,家裏隻有一個孩子,沒見到兒子說的曲氏。


    “你父親什麽都不知道。”陳氏開口道。


    “母親,是不是你,你知道兒子要娶她,才處置了她。”荀飛揚激動得質問自己的母親。


    “飛揚!”陳氏氣急,沒想到自己生的兒子竟如此想她的母親。


    幸虧那個賤婢走了,這要是真娶進來,還了得。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火氣,緩聲道:“她得了產婦褥症,沒挺過去……不過她給你生了個兒子。”


    “她沒挺過去?她給我生了孩子?”荀飛揚腦袋懵懵的,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地下。


    “衛媽媽,把孩子抱過來!” 陳氏高聲吩咐道。


    “是!” 衛媽媽趕忙應了一聲,快步退下去抱小公子。


    陳氏看著仍有些恍惚的兒子,繼續解釋道:“你出征之前,她就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如今孩子都快滿周歲了。”


    荀飛揚心像被石頭堵著,憋悶得厲害,連唿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他額頭上青筋暴突,麵色漲得通紅。


    他嘴唇微微顫抖,聲音低低地呢喃道:“懷孕兩月,你怎麽沒告訴我?”


    陳氏輕聲說道:“我問過她,她說怕你牽掛,就沒告訴你。”


    荀飛揚突然想起出征前一天晚上,他的承歡拉著他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她還問:不走行不行。


    原來那時候她就已經暗示過他了。


    “原來你早就告訴過我了,承歡,你早就告訴過我了。我怎麽這麽蠢竟沒發現。”


    “啊——”


    他滿心都是悔恨,悔恨自己竟粗心到沒發現她已有身孕,


    淚水不受控製地奔湧而出,先是悄無聲息地滑落,緊接著便是抑製不住的嗚咽。


    哭聲越來越大,身體也跟著劇烈顫抖,雙肩聳動不停。


    “承歡啊!”


    陳氏也不安慰,哭過了,就好了,


    人沒了,她的兒子就該往前看。


    衛媽媽抱著孩子匆匆趕來,


    孩子見到祖父祖母非要開心,喊著:“祖母抱。”


    他還不知道,地上的哭得不能自已的男子是他的父親。


    陳氏接過孩子抱到荀飛揚身邊,對孩子說:“翊兒,這是你爹爹,你不是要爹爹嗎,他迴來了。”


    荀飛揚才緩緩抬起頭,看向這個孩子。


    這孩子一看就是他的,跟他長得如此相似。


    是承歡生的。


    “飛揚,抱抱你的兒子,你看他長得跟你一模一樣。”陳氏把孩子往前一送。


    荀飛揚顫抖著雙手,緩緩伸出去,誰知孩子竟然不怕生,他才伸出手,孩子就撲過來。


    孩子抱在懷裏,荀飛揚去看孩子的眉眼,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湧上心頭,眼淚止不住的流。


    “爹爹,爹爹!”小家夥開心叫著。


    陳氏也紅了眼眶:“你看,果然是血脈,翊兒一點都不認生。”


    “你怎麽、一點都不像你的母親。”荀飛揚把孩子擁進懷裏,“你若是像你的母親多好。”


    像你的母親,我還能看到她的影子。


    接著又抱著孩子流淚不止,陳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武寧侯也紅了眼眶。


    不知過了多久,荀飛揚那悲慟的哭聲才漸漸弱了下去,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身子搖搖晃晃的。


    鄭奇瞧著心疼,趕忙上前穩穩扶住他,一路小心翼翼地將他攙迴了自家院子。


    一路風塵仆仆,陳氏早早就讓人準備好了熱水,就等兒子迴來洗去滿身濁氣。


    荀飛揚像個失了魂的木偶一般,頹然坐在浴桶內,眼神空洞而茫然,任由鄭奇伺候他沐浴。


    出征前夕,還是這間浴室,他的承歡還與他……


    怎麽才一年多的時間,陳設都沒變,怎麽好端端的人沒了。


    沐浴後,鄭奇把荀飛揚架到床上。


    “世子,您累了許久,睡會吧。”


    對於承歡姑娘的離世,他也的痛心的,更何況世子爺。


    如今世子最需要的就是安靜。


    荀飛揚閉上了眼睛,


    鄭奇輕手輕腳放下床帳,退出去。


    剛把門帶上,就聽到屋裏麵傳出啜泣聲,


    悲痛又憋悶,


    鄭奇守在門口,也擦了擦眼淚。


    世子爺在戰場上受了那麽重的傷差點救不迴來,也不曾流淚。


    “世子爺,都查清楚了。” 鄭奇疾步走進屋子,微微躬身,一臉凝重地稟報道,“玉芸和阿慧因為伺候不力,被夫人打發出府了。”


    “咱們院子裏的小廝,自從您走後,他們不能隨意進院子,對承歡姑娘的事情了解不多。”


    “咱們院子裏的婆子,小的也問過,說見過姑娘大肚子在院子裏走動過。”


    “小的去好幾家醫館還有穩婆那問過,說是因產婦褥症死的不在少數。”


    “還有,小公子生下三天後,一口棺材從爺您的院子抬出去,由後門出的府。”


    “隻是那棺材究竟埋在何處,怕隻能去問夫人了。”


    說罷,鄭奇垂首站定,大氣都不敢出。


    荀飛揚木頭人一般聽完鄭奇的匯報,好半晌都沒迴過神來,就那麽愣愣地坐著。


    良久,他才輕輕揮了揮手,嗓音沙啞得厲害:“下去吧。”


    “是!” 鄭奇應了一聲,轉身剛要抬腳。


    “鄭奇!” 荀飛揚喊住他,神色鄭重無比,一字一頓道:“以後,要稱她為世子夫人。她是公子的母親,是我的妻。”


    鄭奇一怔愣,最後還是躬身抱拳,朗聲道:“是!小的記住了。”


    荀飛揚獨坐屋內,周遭靜謐得讓人心裏發慌。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搭在那幾張泛黃的紙張上,動作輕柔,似乎像撫摸曲承歡的臉龐。


    紙麵上,歪歪扭扭地寫滿了 “荀飛揚” 三個字,


    這屋子裏沒有了你,沒有你的衣衫、你的首飾,


    你的侍女也被打發走了。


    如今隻留下這幾張紙,


    還有兒子


    承歡——


    你不是愛我的嗎?


    你怎麽就狠心拋棄我們父子。


    荀飛揚又喃喃道:“本就打算迴來娶你,如今我來兌現諾言。”


    他把紙張抱在懷中:“承歡,你為何不守承諾,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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