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素在屈麻子客棧做了賬房,每日裏做做賬,看客來客往,閑時也幫忙打點酒館其它事務。因其聰明靈活,處置事務幹淨利落,頗得屈五器重。而懷仁平時幫屈五在後院釀酒,酒館營業時又幫忙酒館跑腿及一應雜務,也做得稱心應手,成長為屈五的得力助手。


    日子就這樣過了約半年時間,忽一日,一和尚來到了屈麻子客棧,叫了一壺茶,一碟點心,慢條斯理的飲著,看著窗外的風景,很享受似的喃喃自語。


    一壺茶飲完,過來一個健碩的小夥添茶,小夥半掩著臉,似乎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和尚發覺有點不對,對著小夥叫道:“是懷仁嗎?”小夥嗯嗯嘰嘰的應著轉身準備退下。和尚起身快步追上,右手抓住小夥的衣擺,左手伸出,按著小夥的側臉轉過來,驚唿道:“果然是你,懷仁。”雙方對視無語。愣了片刻,和尚開口問道:“懷素呢,他在哪?懷素是否跟你在一起呢?”懷仁知道來的和尚乃釋惠融,是懷素師弟的伯祖父,但不明白釋惠融來找懷素是何目的,一時不知是如實說還是說沒跟懷素一起好。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吱聲。


    正猶豫不決時,忽見懷素正朝這邊走來。懷仁不敢提醒懷素別過來,連忙朝其使眼色,懷素見狀,感覺不對,再環視一圈,發現伯祖父正在喝茶,立馬明白過來,轉身就往外走。那知釋惠融眼觀六路,馬上反應過來,但此時懷素已轉身,釋惠融沒能看到懷素正臉,但看背影酷似懷素,也不聲張,趕緊起身追上,攔住了懷素麵前,沉聲道:“果真是素兒啊,你真讓伯祖父好找啊!”


    懷素看著年近古稀的伯祖父道:“素兒不孝,讓伯祖父費心了。”


    釋惠融拉著懷素的手迴到茶桌旁坐下,問起了懷素離開書堂寺後的事情。懷素也將自己離開書堂寺後到屈麻子客棧做賬房的所有曆程原原本本的說給伯祖父聽,伯祖父聽後也唏噓不已。又問及懷素今後有什麽打算,是留在客棧做賬房還是另外找個寺院繼續做和尚。


    懷素思慮良久,想起做賬房以來,屈五對自已信任有加,工作也輕鬆,但總感覺心裏像是缺失了點什麽。以前在書堂寺抄寫佛經時,雖然較為枯燥乏味,但那種抄寫佛經時的愉悅感和對佛經的感悟,讓他的心有一種歸宿感,充實而寧靜!


    但寺院還能迴得去嗎?難啊!


    懷素心裏忐忑,但又不好麵對伯祖父的麵訴說,欲言又止!


    伯祖父看透了懷素的心思,慢慢說道:“我這次是來高山寺看望新任方丈釋惠通的,他是我師兄,相識幾十年,私交甚好。我問問他,如果你願意,看能不能在高山寺給你安排一個抄寫佛經的工位。你意下如何?”


    懷素看了看伯祖父,沉聲應道:“但憑伯祖父安排。”


    伯祖父看向懷素,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高山寺,你在這裏等我消息。”


    說後,付了茶錢,往高山寺方向而去。


    次日午後,釋惠融再次來到屈麻子客棧,拉著懷素坐下,說道:“我見過惠通師兄了。高山寺山後的綠天庵的管事(主要管理高山寺城郊的僧田)前段時間升天了,目前還沒合適的人選。可以安排你去做綠天庵管事,管理周邊的四百多畝僧田(今懷素公園人工湖以及百萬莊一片),閑時抄寫佛經。你意下如何?”


    懷素聽後點了點頭,眉頭卻緊鎖。他尋思著該怎麽向屈老板辭行呢。伯祖父見懷素緊鎖眉頭不說話,估計是在考慮怎麽跟客棧老板辭行的事呢。


    片刻過後,釋惠融起身離開。不久,又跟屈五一起過來,懷素見二人過來,連忙起身讓二人落座後才坐下。三人沉默了一會,屈五率先道:“懷素,你的事我已聽你伯祖父說了,如果你真的喜歡寺院的生活,就不要有什麽顧慮。我知道,你是有大智慧的,客棧隻是你暫時皙身之所,你的未來是有大作為的。如果對我這裏,我這人,還有些好感的話,閑暇時就過來坐坐。還好我這離綠天庵很近,來往也方便。”說完,柔和看著懷素的眼。此時,懷素的眼裏晶瑩一片,視線有點模糊,“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過後,三人商議,由釋惠融去高山寺找釋惠通,就說給懷素幾天準備時間就到綠天庵報到。屈五這邊盡快找個賬房,懷素這裏交接好之後就去綠天庵報到。


    次日下午,屈五也找了新的賬房過來,姓孫,二十來歲,讀過幾年私塾,認識不少字,後因家境沒落,沒能持續學業,輾轉也做了多份工作。正好屈五這要雇賬房,就經熟人推薦過來了。


    又過了兩日,懷素把客棧的工作交接好了,釋惠融來客棧接懷素過綠天庵。從屈麻子客棧,到綠天庵步行也不到半個時辰。來到綠天庵後,就隻有2個年齡跟懷素相仿的小和尚,以前管事的老和尚去世有一段時間了。(備注:庵,意為小寺廟,也有專為尼古修的寺院也稱庵。綠天庵是歸屬於高山寺後山的一處小寺廟,一寺一庵同建於東山的兩側,高山寺在零陵古城城內,而綠天庵在緊換古城牆外而建的,主要負責管理寺院在城效的僧田和菜地。)


    懷素放下行李後,同兩個小和尚打過招唿,就隨釋惠融從綠天庵的後山翻嶺來到古城牆處,從古城牆的一處小門(由守城土兵把守,大概一米高,半米寬,僅容一人彎腰通過。多為僧人和當地住城內而又城外有田地的農戶耕種通道,不對其它人開放,戰時封閉)進到城牆內。剛進入城內,懷素就看到一片高大的樟樹林,樟樹林內,隱約可以看到寺院高挑的屋簷,屋簷旁,飄蕩著燒香而升起的煙霧,嫋嫋娜娜,猶如美人起舞。剛走幾步,就聽到一陣宏亮的鍾聲傳入耳中,那是寺院報時辰的鍾聲,聲音宏亮悠長,整個古城都能聽見,甚至於高山寺腳下的瀟水河對麵十多裏的村莊,都能聽得到,所謂聞鍾聲而知時辰。永州八景之一的山寺晚鍾就是此處。


    再往前走,不一會就到了高山寺的後門,釋惠融上前,抓住門上的銅環,有節奏的扣了三下,不一會,就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打開了,一個比懷素稍大一點的小和尚雙手合什,口裏喃喃道:“阿彌陀佛,師叔祖,師祖知你今天要來,在大殿等你。”然後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輕聲道:“這邊請。”


    於是,懷素一路跟伯祖父來到了大殿。隻見大殿內正中的蒲團上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在打坐,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念的什麽佛經。見幾人到來,微微睜開雙目,看向釋惠融,輕唿:"惠融師弟來了。”然後又看向懷素:“你就是懷素吧!”懷素連忙上前,雙手合十,鞠了一躬,答道:“正是懷素。”然後退下。


    老和尚又看了懷素一眼,頜首點頭,也不言語。惠融看了看老和尚,道:“師兄,懷素行李已放在綠天庵了,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老和尚道:"去吧,綠天庵主管僧田等俗務,好生經營就是,沒那麽多講究。"說完,又閉目念起了經。


    惠融見狀,拉了拉懷素,悄然退下。出去後找到寺院的住持懷竹。然後,惠融留在寺內,住持懷竹又帶著懷素到綠天庵,向另外二個小和尚懷雲、懷雨宣布懷素為綠天庵管事,負責綠天庵一應事物及周邊四百餘畝僧田的租種及收支雜務。宣布完這些,懷竹交待懷雲明天帶懷素熟悉僧田事宜後就迴高山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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