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掀簾入內時,一股濃重的藥香撲麵而來。


    床榻上,阿月半倚在繡著祥雲的錦褥間,麵色蒼白如紙,紅疹從頸側蔓延至臉頰,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連微微抬頭看母親都顯得有些吃力。


    太醫收起搭在阿月腕上的手,起身向長公主行禮:“迴稟殿下,郡王因舟車勞頓,又在林間遇險,灰塵惹得舊疾複發,引發哮喘。所幸發現得早,熱度已退,暫無大礙。隻是這幾日需得靜養,萬不可再受風寒。 ”


    長公主聽到這裏,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手中團扇微顫,望著阿月的目光裏,既有心疼,又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冷意:“阿月,你這是要戳為娘的心啊。若你有個好歹,叫娘如何是好?”


    阿月低垂著頭,紅疹襯得他越發楚楚可憐,“是孩兒不孝,讓母親擔憂了。隻是……”


    他咬了咬唇,鼓起勇氣道:“此番是我強令院中下人相瞞,還請母親開恩,莫要降罪於他們。”


    長公主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眸色一暗,笑道:“ 怎麽,你當娘是那等嗜殺之人?就算你真有個萬一,念在那些人伺候過你的份上,為娘也不會盡數處置的。”


    站在一旁的墨台見狀,連忙打圓場:“郡王莫要憂心,原先伺候的幾位都安好,隻是調去前院當差了。”


    阿月聞言,雖稍感寬慰,眼中卻難掩失落。


    不過好在性命還在。


    他離府時特意選在母親入宮陪太後,原想著當日便可歸來,不會驚動任何人。


    隻是沒想到發生了意外……


    雖不在身邊伺候了,但主仆一場,阿月打算讓墨台送點銀子去安慰。


    “母親,謝謝你。是孩兒任性了一迴。”


    長公主輕歎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好了,阿月別想太多,好生將養,這些事母親自有分寸。”


    “……舅舅可曾平安歸府?”阿月又問。


    “玄王殿下已安然迴京。”墨台忙道。


    阿月聞言稍安,卻始終欲言又止。


    他偷覷母親神色,終是將關於虞蘇的詢問咽了迴去。


    待離開阿月寢房,長公主臉上的溫柔瞬間褪去,轉向身邊侍從,聲音冷若冰霜:“給我查清虞蘇的底細,她近日行蹤、接觸過何人,事無巨細,立刻報來!”


    “是。”侍從躬身退下。


    簷外細雨綿綿,打濕了青石階台。


    長公主抬首望天,天際陰雲密布。


    ·


    馬車駛進城門,車輪悠悠碾過青石板路麵。


    華貴的馬車前後皆是玄王府的儀仗,朱漆描金的華蓋馬車引得路人紛紛駐足。


    虞蘇原以為陸玄昭會令人送她迴府,沒想到他的馬車竟徑直停在了虞府大門前。


    此時虞府門口瞬間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甚至還有附近的街坊探頭探腦。


    虞蘇掀開織錦簾子往外瞄了一眼,整個人都有點呆滯。


    “他怎麽還不走?”她轉頭問青葵。


    青葵也一臉懵:“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虞洪秋本來正坐在正堂裏,滿臉怒氣,等著把虞蘇叫進來問個清楚,結果等了半天不見人影,倒是聽到外頭一陣騷動。


    門房匆匆跑進來,慌張道:“老爺,玄王來了!”


    虞洪秋一個機靈站起身來,心裏七上八下,但身為下官,他不敢怠慢,隻得迎了出去。


    陸玄昭卻並未下車,坐在雕花描金的馬車裏,修長的手指輕挑開車簾,露出一張略顯蒼白卻清冷俊逸的麵容。


    玉冠束發,氣度不凡。


    車下的虞洪秋忙不迭作揖,臉上堆滿笑意:“臣虞洪秋叩見玄王殿下……”


    陸玄昭抬手示意他免禮,目光卻若有似無地瞥向虞蘇所在的馬車:“迴程途中遇刺,幸得虞二小姐相救,才無大礙。本王改日會親自來拜訪,送上謝禮。”


    虞洪秋一愣,臉上的笑容從驚訝轉為驚喜,仿佛撿到寶。


    他不由轉頭看向虞蘇,語氣裏滿是懷疑:“王爺說……是她救了您?”


    不是他不信,虞蘇那瘦胳膊瘦腿,別說救人,逃命怕都費勁。


    一旁的虞娟麗和張氏更覺得這是天大的笑話。


    可瞧著陸玄昭的模樣不像做假。


    虞蘇的命語正是旺本家啊。


    虞洪秋本來還特別惋惜損失的一門好親事,結果這才一天,給自己帶來了意外之喜。


    虞洪秋眼裏閃過一絲貪婪。


    王爺送的謝禮,那可不是普通的東西!


    這份救命之恩,那也是人情。


    虞蘇本想裝個低調,誰知一聽這話,臉頓時一沉。


    趕緊下了馬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陸玄朝車旁。


    朝陸玄昭,遞了個“別亂搞”的眼神。


    陸玄昭目光掃過她,不明所以。


    虞洪秋笑得像朵菊花,嘴上客套,“殿下,這謝禮自然不敢收,民女能救王爺那是她的福氣……”


    “爹!”虞蘇趕緊打斷,“王爺費心掛念,女兒愧不敢當。哪裏還敢要謝禮。”


    她靠近車窗,一手擋在嘴邊,低聲對陸玄昭道:“王爺,禮單獨給我,可好?”


    陸玄昭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為何?”


    虞蘇急得跺腳,小聲道:“你信不信你禮物送來了,全都進了老家夥的口袋?我連一個銅板都撈不著。”


    “ 我救你一命,總得有點實際迴報吧?”


    瞧她一副又委屈又理直氣壯的模樣,陸玄昭頓時覺得背上的傷不疼了。


    低聲笑了一下,“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讓你吃虧。”


    “這是你說的啊!”虞蘇聽完,笑靨如花,心滿意足地退後一步,對虞洪秋揚聲道:“爹,玄王殿下累了,我們別耽擱他太久!”


    虞洪秋忙不迭點頭,滿臉堆笑:“是是是,王爺大駕光臨,卑職深感榮幸。不過您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快些歇息。”


    陸玄昭深深看了虞蘇一眼,不再多言,放下車簾,馬車緩緩離去。


    目送華貴的馬車遠去,虞洪秋搓著手,笑得見牙不見眼。


    有了這份救命之恩,以後還愁沒有好處?


    倒是一旁的張氏和虞娟麗,看虞蘇的眼神,又酸又妒。


    虞蘇迴到府內,瞥見正廳中擺滿了之前衛家送來的聘禮。


    衛家還沒有要求退還聘禮?


    虞洪秋看著那些聘禮,心裏疼的直抽抽。


    衛家還未正式退親,但這些聘禮終究是要還的。


    他心裏那叫一個痛,這可是筆不小的損失啊!


    不過轉念一想,王爺說了要送謝禮,虞洪秋瞬間感覺好受了許多,臉上的陰雲也消散了些。


    原本打算氣勢洶洶責問虞蘇,此時語氣也溫和了下來:“這姻緣啊,終究是天命難違。你這命格……唉,倒也不是壞事,既然婚事困難,就在家裏好好待著吧。”


    一旁的張氏和虞娟麗見狀,滿臉譏諷,忍不住冷嘲熱諷:“可惜啊,有些人就是沒有那個福分,連人家衛家的繼母都當不上。”


    虞蘇像沒聽到似的,臉上不見一絲失落,反而輕鬆愉悅。


    虞娟麗小聲嘲諷了,隻覺得虞蘇故作樣子。


    一輩子都嫁不了人,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真是做作。


    虞洪秋擺擺手,不耐煩地打斷了張氏的冷嘲熱諷,對虞蘇道:“正好你迴來了,去告訴衛家一聲,叫他們來退親,有些話也得與你當麵說清楚。”


    虞蘇微微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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