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間臥室確實離得很遠,屬於借不到彼此房裏光線的那種。


    周琮氣的腦殼疼。


    原本是想用這話把她激走的。


    沒想到她不走,還順勢而為。


    就好像,她必須得陪他睡一覺。


    周琮麵無表情,趕人:“消失,立刻。”


    見他態度堅決,許枝俏悄悄舒了口氣,邊後退,邊念叨:“如果你反悔了,可以來敲門,但你最好提前說,我需要做心理準備。”


    說完,撒丫子跑了。


    周琮一張臉沉的能滴出水。


    他敢說,若他要求她當自己女朋友,或者,跟自己領證。


    她一定會第一時間拒絕。


    但要求她陪睡,她雖然猶豫,卻會答應。


    因為她清楚,女朋友和老婆這種關係,屬於羈絆,開始和結束都需要正式。


    可單純的陪睡就不一樣了。


    屬於隨時可以抽身。


    想走就走。


    大家彼此互不相欠。


    她不想要羈絆,隻想要交易。


    半明半昧的空間,周琮扯唇苦笑,反身迴了室內。


    茶幾上淩亂地擺著一堆藥和紗布,他換藥換到一半就急忙開了門。


    還怕被她發現,掩耳盜鈴地噴了點香水蓋藥味。


    他周琮何時變得這麽窩囊。


    那年許枝俏總是說,喜歡一個人是小心翼翼。


    周琮總是不以為然。


    眼下,命運的迴旋鏢正中他心口。


    讓他為過去的武斷,付出了沉痛的代價。


    -


    翌日,許枝俏一進公司就被攔住了。


    “小許啊,”男人叫梁紹,是紀氏股東之一,“我聽說你把梁冬給開了?”


    許枝俏客氣道:“梁冬違規...”跟客戶索要迴扣。


    然後被客戶捅到公司了。


    “行了行了,什麽理由我不想聽,”梁紹不耐,“梁冬是老紀總在時就進了公司的,這事不是他一個人在幹,水至清則無魚,你當老紀總和小紀總不知道嗎?”


    都知道。


    每個公司都有關係戶。


    養著這些關係戶,是為了他們後麵盤枝錯節的關係。


    關係戶幹點什麽出格的事,隻要不危及到公司根本,大家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梁紹大聲:“小許啊,你還年輕,人情來往上不大懂...”巴拉巴拉。


    一群員工悄悄窺視著這邊,沒人敢上前。


    因為梁紹說得沒錯,這公司姓紀,不姓許。


    “你不懂事我不怪你,”梁紹輕慢地笑,“下午叫梁冬迴來吧,你給他陪個不是就行。”


    辦公室鴉雀無聲,靜到針落可聞。


    許枝俏嘴巴動了動,還沒發出聲音,一道清脆的鼓掌聲從門口傳了過來。


    眾人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連同梁紹都迴了頭。


    是周琮。


    今天他沒穿正裝,一身很頂的街風打扮,潮出幾分痞氣。


    “原來紀氏的風氣是這種的,”周琮晃著散漫不羈的步子靠近,“老紀總和小紀總治家不太嚴啊。”


    雖然他裝著打扮不夠正式,壓迫感卻隨著距離,成倍數增強。


    看見是他,梁紹明顯緊張:“是周公子啊,周公子怎麽有時間來這裏,小紀總不在...”


    “誰說我來找他?”周琮眉骨一挑,“我跟你們家大小姐就不是朋友了?”


    說到這,他提高手裏的紙袋:“丟三落四,水果和零食忘車裏了。”


    許枝俏訕訕的,想伸手去接,周琮手躲開,下巴朝梁紹示意:“先處理公事。”


    說真的,在麵對梁紹時,許枝俏是有些怕的。


    梁紹年紀比她大,威望比她重,是紀壽那時的老人,又是公司股東。


    她做什麽,說什麽,需要考慮再三。


    可周琮就含笑看著她。


    推著她,讓她在員工麵前處理。


    不允許她退縮。


    許枝俏看向梁紹:“梁總,梁冬不僅跟客戶索要迴扣,還威脅人家,若是給不到他滿意的點,就要紀氏終止跟人家的合作,客戶是個硬茬,聯合了其他客戶一起,投訴到了公司。”


    她聲音裏的顫抖漸漸消失,咬字清晰:“這事太過惡劣,不給客戶交待,會有損紀氏聲譽,所以,梁冬必須開除。”


    梁紹惱羞成怒:“你...”


    “還有梁總,”許枝俏不避不讓,“我姓許,但我在小紀總戶口本上,小紀總隻是九個月不在,不是永遠不迴來了,你對我客氣點,不然我會告狀。”


    梁紹:“......”


    全場:“......”


    周琮肩膀一顫,忍無可忍地笑出聲。


    許枝俏說上了頭:“你笑什麽笑?”


    周琮輕咳,含著笑息:“笑你有一點說錯了。”


    “哪一點。”


    “不到九個月,”周琮悠悠道,“還有八個半月。”


    說完,他拍拍梁紹肩,和氣道:“梁總,一起去小紀總辦公室喝個茶?”


    有了台階,梁紹連忙點頭:“周公子盛情,不敢推辭。”


    周琮親自泡茶,用紀淮洛的茶具,又讓許枝俏敬梁紹一杯。


    “許總是臨時接手公司,”周琮散漫道,“在員工麵前需要立威,剛才有些話說重了,您別往心裏放。但她在外麵是許總,在裏麵就是小許,得喊您一聲梁叔。”


    這話太過厲害,梁紹額前猛地沁出汗:“不敢不敢,方才是我冒失了,許總做得對。”


    許枝俏聽話地喊了他一聲梁叔。


    梁紹態度的轉變,不過是因為他發現雖然紀淮洛不在,但她身後還有周琮。


    隻要她不是孤立無援,就能震懾住一部分沒有異心、卻又想搞點騷動的。


    送走梁紹,周琮眼皮子動了動,陰惻惻的:“許枝俏。”


    “...啊?”


    “是不是故意的?”


    “...什麽?”


    “水果和零食,”周琮眼睫抬高,看住她,“故意落車裏的?”


    “......”


    沉默等於默認。


    周琮舔舔犬牙,氣的肺管子都要炸了。


    這丫頭倒學會借勢了。


    還學會算計他了。


    哦,不對。


    她本來就會算計他。


    “你別生氣,”許枝俏坐到他旁邊,手挽進他臂彎,“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周琮額角抽了下。


    他再次很有骨氣地抽走手臂,甚至往沙發另一側挪了點:“你別說著說著就動手動腳。”


    許枝俏默了默,屁股輕抬,移動,瞬間將他挪開的空位占住。


    周琮已經到沙發邊角,躲無可躲。


    他咬牙:“你憑什麽確定我會送上來?”


    許枝俏覷他。


    你沒來嗎?


    周琮被她的眼神氣到了:“你要用就用,我又沒說不給你用,你早點說我也好換身壓得住場子的衣服...”


    而不是穿這身,特別,顯,年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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