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黃犢走複來。


    庭前八月梨棗熟,一日上樹能千迴。


    ——杜甫《百憂集行》


    以前,張川柏對這首詩將信將疑。


    杜甫十五歲,還像小牛犢一樣活潑,每天爬上樹,看梨子、棗子熟了沒有?那麽幼稚的?


    現在他信了。


    因為他再過幾個月就十二,依舊對院中的棗樹垂涎三尺。


    “你們江都不種棗樹嗎?”同住的李敬玄問。


    張川柏搖搖頭:“可能有人種,但我家周圍沒有,我在樹林裏也沒見到野生的。”


    李敬玄說:“那定州的紅棗,你是應該嚐一嚐,等熟透了,又紅又甜。”


    還未熟透,小孩子已經一天仰頭千百遍,哪個熟一點就先摘!


    附近種了棗子的人家,聽聞“小張侯”愛吃棗,熱情地邀請張猴來爬樹。


    張川柏高高興興:“我家的莊園裏,種著甘蔗、葡萄,你們若去到江都,可以到我家作客。”


    鄰家大叔隨口應著。


    普通黎庶出一趟遠門很難,就算有心遠遊,還得官府出過所呢!


    他們很可能一輩子不會去遙遠的江都。


    期待瓜果成熟的心情,跟期待捷報是一樣的。


    張川柏還興衝衝邀請李治一起爬樹,表示可以給李治做爬樹老師。


    李治:“……我不是小孩子。”


    他今年周歲已經十七,對外一般自稱十八,再爬樹不像話!


    就算他八歲,也不能隨意爬樹!


    看張川柏眼睛裏閃耀著星星,李治感慨……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哪怕再聰明,也是猴子心態。


    十七歲的李治,喜歡美食美人美酒,也喜歡鬥雞打獵打馬球。


    既然不陪十一歲的張三郎爬樹,那還是帶著千牛備身打馬球吧!


    張川柏在場邊,喝著氣泡快樂水,給李治助威。


    “太子是最胖的!”


    “好球!”


    能把馬球打得虎虎生威,還得是我們大唐的壯士!


    張川柏一喊,其他看球的人跟著他一起喊。


    在這種氣氛下,李治覺得自己是帶著千軍萬馬出征的大將軍,跟阿耶一樣。


    阿耶若滅了高句麗、百濟,他將來就去打更遠的地方!


    “張川柏,你也來!”李治喊了一聲。


    張川柏:“……”


    默默放下手中的快樂水,騎上小紅登場。


    場上最年輕的千牛備身都有十六歲,張川柏這個年紀上場,會讓人有欺負小孩子的嫌疑啊!


    所以他多數時候都是看客。


    但太子發話了,張川柏隻好不講武德,以小欺大!


    我一個人,教訓他們一群人!


    小孩子玩起來,就忘了煩惱和憂愁,一直到小紅馬喘粗氣,才算是盡興。


    除了打馬球和爬樹,張川柏又帶著太子打獵……哦,不,確切說是用小弓箭射鳥雀。


    狐狸小美充當獵犬,幫他們追趕鳥雀。


    定州的鳥雀大不幸,遇到了天敵——狐狸和小張猴。


    李治頗為羨慕:“你這隻狐狸真通人性,當初在務本坊,鬧出奇聞的就是它?”


    張川柏連忙替小美辯解:“不是它!它又不會偷房駙馬的私房錢,樹洞裏沒有兩串錢。”


    “哈哈!這是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狐狸不曾偷’?”


    李治越說,越覺得當初幫張川柏選的宅子,再合適不過。


    小神童就該住有神獸的宅院。


    ……


    千牛備身們見太子羨慕,有人提議:“殿下若喜歡,我獵一隻狐狸迴來,給殿下養。”


    “也像張川柏的那一隻,會偷鞋子,會鑽人被窩的?”李治笑著搖搖頭,“罷了,我不養狐狸精。”


    就怕野史編得太野!


    對於這一切,高士廉和馬周等人看在眼裏,沒有說什麽。


    太子這樣也挺好的,沒有過多插手政事。


    如果將來太子登基,依然做一個“垂拱而治”的好皇帝,那就天下太平。


    李治:我先觀察觀察,看你們的態度,才知道你們心裏想什麽。


    皇權隻有更集中,決不能旁落。


    ……


    在這樣一張一弛的氣氛中,到了九月。


    小孩子愛過節。


    九月最重要的節日,就是重陽。


    唐代重陽節,標誌性的是登高、菊花和茱萸。


    張川柏記得一句詩“遍插茱萸少一人”。


    他一本正經地跟人討論:“茱萸有多少種?一種是山茱萸,有補益肝腎、澀精固脫的功效;一種是吳茱萸,具有濃烈的香氣。吳茱萸主要用於散寒止痛、疏肝降逆;還有一種,就是我們日常調味用的食茱萸。重陽節插茱萸,插的是很香的吳茱萸。”


    說起茱萸,張川柏也頭頭是道。


    李治問:“你為什麽懂得那麽多?”


    “因為茱萸可以做調料啊!”張川柏一臉理所當然,“來家阿翁們說,對吃的了解得多一點,將來我流落邊疆,在野外能找到吃的。”


    李治:“……這是你第幾次流落邊疆了?”


    來家的人,為何總是做好最壞的打算?


    說得好像我將來會讓來濟貶謫邊疆一樣。


    “殿下,我的兄弟不在身邊,你的兄弟也不在身邊,我們一起過節吧!”張川柏發出邀請,“往年我還跟師兄們一起做蟹饆饠,我阿耶卻說,螃蟹最好的吃法是清蒸,炸著吃多此一舉。”


    李治點點頭:“想吃什麽,跟庖廚說,讓他們做應節的廊下食。”


    那就和在定州的官員,一起過節吧!


    “殿下最好!”張川柏歡唿。


    他得到太子的準話,就去找庖廚商議,要做什麽應節的食物。


    庖廚說:“漢魏以來,用米粉蒸的食物稱為‘餌’,用麥粉蒸的稱為‘餅’。重陽節適合采蓬草做餌餅,張侯是要吃餌,還是吃餅?”


    就是說,你是要吃米食,還是麥食啊?


    張川柏眨巴眼睛:“都要啊!官員有南方的、有北方的,米食麥食都準備嘛!”


    “有道理。”庖廚笑道,“那菊花糕、麻葛糕、米錦糕,各種重陽糕,也都做吧!”


    重陽要“登高”,高和糕諧音,重陽要吃糕啦!


    張川柏連連點頭:“找你們真是找對人了!我家大壯就不知道這些花樣!”


    下次出遠門,除了帶大壯,還應該帶一個擅長做菜的庖廚啊!


    重陽節廊下食,除了重陽糕還有菊花酒。


    唐人用菊花和黍米一起封壇,要釀一整年,第二年重陽節開壇。


    這種菊花酒味道有些苦,卻很有意境,值得賦詩一百首。


    “共飲此杯,敬遠方的父母兄弟!”眾人舉杯。


    無論身在何方,隻要是同一片天空下,就當是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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