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黃,你給我站住!”


    狗弟一進山,就以為自己是狼。


    浪裏個浪!


    小三郎喊聲還在迴蕩,阿黃鑽進密林中。


    這可不是普通的山!


    這裏是蜀岡。


    蜀岡山脈綿延向西至青山鎮入江,這一段在後世稱為龍山,千年後仍有野豬出沒!


    青山大江,風水極佳。


    山中有漢墓群,後世考古了,此時應當還未被摸金校尉光顧。


    在地勢平坦的揚州,海拔不算高的蜀岡,卻是名副其實的高地。


    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幾十年前,這裏打過一場大仗。


    張川柏跟著來大,還有幾個健壯的獵戶一起往山上走。


    一老一小,來這座有猛獸的山……都不知是打獵,還是給猛獸送餐。


    家人讓他們跟獵戶結伴同行。


    腳下的枯枝敗葉中,可能有遺落的箭頭、有人骨。


    往下的土中,古墓森森。


    眾人都走得小心翼翼。


    領路的獵人說:“去年有個采藥人進山,不知踩到什麽,腳紮了一個洞,迴去之後病死。有人說,是被鬼索命。”


    此言一出,眾人都覺得脖子有點涼。


    張川柏暗暗擔心,阿黃那狗弟,可別在人家墳頭滋滋啊!


    見張川柏緊張,來大安慰:“不用害怕,我們人多陽氣旺,百無禁忌。往裏麵走一些……我上次在一個樹洞撿到一窩蛋迴去吃。”


    “野雞蛋?”張川柏目光一亮。


    “蛇蛋。”


    張川柏:“……”


    求求你別說了。


    張川柏鬼都不怕,但是怕有漂亮紋身的毒蛇。


    可來大還要說:“隻遺憾沒能捉到蛇,不然就讓它們一家團圓。現在天冷,蛇都在洞裏冬眠,捉不到。”


    張川柏暗暗祈禱蛇老老實實待在窩裏。


    ……


    “汪汪汪!”


    草叢裏竄出一隻野兔,張川柏的身體反應比腦子還快,舉弓搭箭射去!


    欲挽雕弓如滿月。


    箭像閃電般疾馳而出,正中野兔的後頸!


    阿黃狂奔上前,一口咬住還在掙紮的野兔,將獵物叼迴來。


    張川柏掂掂野兔的重量,天冷食物少,這家夥掉膘了。


    但仍然非常興奮。


    開門紅啊!


    他可以靠打獵養活自己啦!


    “阿黃好樣的!”張川柏拍拍狗弟的腦袋。


    “汪汪!”打狐狸。


    雖然都是犬,它很不喜歡張川柏身邊的小美。


    來大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方才不射箭,就是留給張川柏射。


    跟張三郎相處久了,他的心態也變了。


    一開始,是想著給來家結一個善緣,希望張川柏能成為來濟的助力。


    現在,他把張川柏看作自己晚輩,想看這孩子一步步走得更遠。


    唉!


    小兒郎一口一個“阿翁”,誰頂得住哦~~


    獵戶見到有收獲也很高興。


    一個姓吳的年輕獵人說:“前麵轉過一個山坡有茶樹,山下禪智寺的和尚常去那邊采茶,我在那裏打過野雞。”


    帶著一老一小,獵戶們可不想出什麽意外。


    打一打野兔野雞就好,遇到野豬不是鬧著玩的。


    野豬那種大家夥,在這樣的樹林裏,簡直是無敵的怪物。


    山坡漸漸平緩,腳踩枯葉的沙沙聲不絕於耳,與狗子的“汪汪”聲交匯。


    “咦,有一片山薊!我去采一些!”吳獵戶眼前一亮,有了發現。


    他們常常上山,沒獵物的時候就打柴,也采一些常見的藥材。


    反正是絕不能空手下山。


    張川柏也好奇地走近一些看采藥。


    山薊是好東西!


    二兄說過,山薊是道家的藥材,隱名山精……有“必欲長生,常服山精”的說法。


    其他人離得不遠,在尋找獵物。


    阿黃忽然衝山薊叢前方一塊大石頭“汪汪”叫。


    聲音中的焦急,非常擬人。


    有什麽東西,從大石頭後麵慢慢出來——


    “三郎快跑!”


    來大驚唿,搭起弓箭,朝那大怪物射去。


    獵人們也紛紛抬起弓箭。


    比他們動作更快的是張三郎。


    他並沒有放鬆警惕,弓箭一直在手裏。


    野豬出現的一瞬間,他就舉起了弓。


    野豬皮厚,身上一層厚厚的泥巴,必須射要害!


    遠勝尋常小孩兒的體力和眼力,給了他信心,不慌不忙一箭射出。


    簡直是大將之風~~


    可惜……


    這一箭射中野豬的鼻子。


    野豬吃痛,在狂怒之前有一瞬間的停滯。


    時間像是被鎖定……


    就是這一刻!


    張川柏的另一支箭幾乎同時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正中野豬的左眼!


    電光火石之間,野豬的右眼也紮了一箭,是來大射的!


    他敢帶張三郎來打獵,也是有能力的。


    這一箭的力量非常霸道,隻留下小部分在外麵,其餘深深紮入野豬的腦中。


    雖然射中了致命的要害,野豬一時間竟然還不肯倒下,慘叫一聲橫衝直撞。


    張川柏飛快地跑了。


    比采藥的吳獵戶跑得還快。


    “汪汪汪!”


    阿黃的聲音不再是著急,而是充滿了憤怒。


    惡狠狠地衝上去。


    我幹不贏狐狸精,我還幹不贏你?


    趁你重傷要你的命!


    阿黃兩條結實有力的後腿用力一蹬,搭上豬身,狠狠地咬住野豬的豬嘴。


    野豬吃痛,用力甩動身體!


    即便是垂死掙紮,這大怪物猛地調轉豬頭,真的把阿黃甩了出去。


    “阿黃!”


    張川柏擔憂地大喊。


    可別摔死啊!


    阿黃一骨碌爬起來,憤怒地朝野豬的後方攻擊……這一下,張川柏不忍直視了。


    野豬皮糙肉厚,除了兩個眼珠,後門也是重要弱點。


    嗷嗚!


    小黃威武,從今日起改名大王。


    來大和一眾獵人舉刀圍上來的時候,野豬已經倒下,隻剩下“哼哼”聲,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它的腸子到五髒六腑都疼,臨死前遭受了老罪。


    但獵戶們依舊不放心,又往野豬的喉嚨補了一刀。


    “死透了。”吳獵戶拍著胸口,長籲了一口氣。


    他看看野豬左眼的箭、右眼的箭,豬嘴和後門的傷,看看張川柏,又看看阿黃。


    最終目光定在張川柏身上。


    “義父在下!吳平多謝義父救命之恩!”


    “我?呃?你?”張川柏懵了。


    吳平說:“義父雖然年輕,但是對我有救命之恩!方才若不是你反應快,離野豬最近的我,一定會被撞飛。”


    認義父這種事,在此時很常見。


    講究的特別講究,不講究的特別隨意。


    比如,小孩生病、夜哭郎,怎麽都治不好,就可能認一個石磨、牛、大樹等等做義父。


    救命之恩,認七品官做義父,比石磨、大樹、阿黃之類,靠譜多了!


    “我……沒帶見麵禮。”


    張川柏尷尬,一下子多了一個好大兒。不過習俗他也知道,有一就有二,習慣就好。


    來大站出來:“先拖獵物下山,迴頭再補見麵禮吧!恭喜三郎,先當朝散郎,又當父親。”


    “恭喜朝散郎,當父親了!”眾人開著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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