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司怒目圓睜,死死盯著那隻人熊,語氣中充滿著憤怒。


    所有熊都被這突然顯現的人嚇的一怔,定在了原地。


    李道年和唐渝對視一眼,心裏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帶她來真是沒錯,又一次絕地逢生了。


    但千言萬語隻能等到事後再說了,他此刻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局勢。


    而且剛才都司說的王大洪,他記得,不就是下午喚醒的那個鬼大娘的兒子嗎?她說王大洪是他的兒子,是當地的獵隊頭子,被都司要求領路獵熊。


    怎麽此時都司反倒朝那隻人熊喊王大洪了,莫非王大洪是那隻人熊?


    人熊被都司吼了一聲後,竟慢慢趴在了地上,一道身影從熊背上緩緩顯現。


    唐渝說的那個熊背上的鬼化實了!


    此人身著灰色麻衣,頭戴頂棉氈帽,麵部線條堅毅硬朗,雙頰間蓄著絡腮胡,眼睛炯炯有神,腰帶上掛匕首和弓,腳踩雙布鞋,雙腿跨在熊身兩側。


    大眼一看,威風凜凜,騎在熊背上,猶如傳說中的熊騎兵。


    他看著都司,張嘴說話了。


    李道年本以為是針尖對麥芒,將是一場氣勢洶洶的對峙,沒想到那人卻語氣委婉,輕聲道:


    “張都司,非要獵熊嗎?”


    四人麵麵相覷,目瞪口呆,這人的話音分明是人熊的聲音!


    難道剛才人熊說話都是因為這個鬼嗎?


    李道年在腦中極速思考著,這鬼和熊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鬼附身到了熊身上,是因為這樣才讓熊學會了人說話和動作嗎?


    “嗬~”都司輕嗤一聲:“玉牌在此,皇命不敢違!”


    說著,這名張都司從內襯裏掏出枚玉牌,幾人撇眼一看,隻見這玉牌雕著五爪金龍,一看就非同一般。


    “此事關乎皇家事宜,非我小小都司可做主張的,我八百弟兄在此,若不按時交差,都要人頭落地!”


    熊背上的王大洪低垂著頭,輕聲道:“可張都司可知?熊在我們水井村意義非凡,曾保佑救助過我們祖上,從此我們世世代代與山中熊和平相處。”


    “哦?”張都司細眯起眼睛,懷疑道:“我怎麽沒聽說過?”


    李道年聽在耳裏,仔細琢磨著雙方的話語,看樣子是起了分歧。


    王大洪作為獵戶頭子,不願殺山中熊,而受了皇命的張都司卻步步緊逼,雙方就這樣產生了爭執。


    張都司繼續道:“我不管你們村中習俗,我們八百弟兄個個是條鮮活生命,背後都有家庭,有的老兵明年過後就要歸鄉,此事關乎重大,非你我能決斷的,你若再加阻攔,那就是斷我們八百人生路!”


    熊背上的王大洪看了眼張都司,又掃了眼圍堵眾人的黑熊們,深深歎了口氣。


    “時間緊迫,我不再與你爭執,你若再加擾亂,休怪我們刀弓無眼,熊保佑你們祖上,那我們就把村子全屠戮了,你是要山裏的那些畜生,還是要村裏的百姓,自己權衡!”


    張都司下了最後的通牒。


    王大洪聽後,望了眼蒼天,雨落在臉上,順著眼淚滑落,他悲憤道:


    “張都司,你人在京城,應該知道天下動向,現在國已不國,我們平頭百姓也深受折磨……前些年洋人那幫畜生燒殺搶掠,逼迫朝廷簽了什麽狗屁條約,逼得我們百姓也賦稅加重,民不聊生……”


    “前些日子,村裏就來了些穿洋裝的人,說來考察農業,帶來了好些新奇東西,村裏的年輕人們在討論新學堂,新軍……我自小用刀弓打獵長大,又聽說世界上出現了什麽新式火槍,世道全都變了……”


    說到這裏,熊背上的王大洪早已淚眼婆娑,用盡全身力氣呐喊道:


    “你看呐!我們國家就像這天一樣,早已風雨飄搖!”


    王大洪呐喊後,所有熊仿佛收到命令一般,齊齊朝著蒼天怒吼,然後挪著利爪向幾人湧來!


    看著王大洪做出最後選擇,張都司向著雷雨交加的夜空大喊道:“弟兄們,列陣!”


    “列陣!”


    “唿!唿!”士兵們的呐喊聲從山中、村中齊齊響起。


    然後,唐渝看到了她永生難忘的一幕,四麵八方無數士兵拿著腰刀,綴著紅纓義無反顧地衝了過來,邊跑邊化實,地麵如同地震般有節奏的震動起來。


    “咚咚咚!”


    “咚咚咚!”


    八百士兵在都司的命令下,竟悉數化實!


    潮水般的士兵,震天響的呐喊聲響徹山穀,都司旁圍來了越來越多的士兵,並逐漸形成了一麵人盾。


    眼看一場大戰一觸即發,身處漩渦中心的李道年大喊道:“快跑!”


    四人撒丫子就往旁邊跑去,路上不斷撞擊到士兵的甲胄和涼帽,抬眼望去,這場景極其震懾人心。


    身邊飛速掠過士兵,遠處的山坡上有黑熊不斷下山,所有黑壓壓的身影都往村子中心聚去。


    等跑出了兩百米遠,李道年氣喘籲籲地迴頭,發現雙方陣型已列成,熊牆和人牆逐漸靠近,一場大戰迫在眉睫。


    “轟隆!轟隆!”閃電趁勢破空而下,給這震撼的一幕增添驚心動魄的電光。


    “你妹的!”李道年氣喘籲籲道。


    “我靠!我靠!”郭陽連連驚歎。


    唐渝大口喘著氣,任由發絲上的雨水滑落到嘴裏。


    這場麵實在太驚人了,成百上千的人和熊對峙成陣,而且還不斷有熊和人從山上衝下來。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顫抖,人的呐喊,熊的嚎叫!


    以前隻在電影裏見過如此大的場麵,但和眼前的一比根本無法相提並論,這是聲光電的立體全麵震撼。


    張都司的大喊傳到幾人耳邊:“弟兄們!人熊都殺!隨我衝鋒!”


    與此同時,王大洪與座下的熊一同怒吼,幾十隻黑熊拍著地與士兵開始對撞。


    “啊!”


    “吼!”


    一時間人的慘叫和熊的怒吼一同交織起來。


    熊把人給拍飛,人把熊的頭給砍掉,幾個士兵一齊把黑熊的四肢釘在地上,幾隻黑熊一同撕咬著士兵。


    第一次衝撞後,陣型潰散,場麵亂作一團,士兵和黑熊胡亂撕咬砍殺,一時間血流成河,順著雨水淌到李道年他們腳邊。


    遠遠望去,王大洪那隻黑熊最勇猛,黑熊立身子,一掌拍飛衝來的士兵,王大洪在座上一揮刀,一顆清兵頭顱便飛向高空,濺出血液。


    “噗呲!噗呲!”不斷有清兵被斬首,斷臂,鮮血和嚎叫一同從身上湧出來。


    張都司也愈戰愈勇,帶著幾個士兵將一隻黑熊大卸八塊,又拔出箭囊中的箭插進了另一隻黑熊的眼睛。


    那隻黑熊瞎了後,痛嚎起來,不分青紅皂白,逮著什麽東西都咬,亂揮中將都司拍倒在地,一口咬上了他的腳踝。


    “啊!”都司慘叫一聲,一刀砍向黑熊麵門,刀刃深深嵌進頭骨中,將腦子劈成了兩半,黑熊掙紮兩下倒地暴斃了。


    趔趄著腿,張都司站起身,甩掉刀上的血跡,大喊道:“弟兄們,殺!”


    “殺!”


    “殺!”所有戰鬥的清兵一齊大喊道。


    “殺死朝廷狗!”王大洪也迴應道,所有熊都怒吼著,戰鬥更加激烈了。


    李道年幾人怔在原地,遠遠看著戰況,雙方勢均力敵,一時間難分出勝負。


    “小心!”唐渝突然大喊。


    李道年一個側身,肌肉記憶般躲開了清兵砍過來的一刀。


    “你媽的!”李道年抖掉劍身上的水,“鐺!”一聲和清兵的刀砍到一起,一股巨大的力道將兩人彈開。


    這些清兵好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是鬼魂,隻聽見都司的命令,抱著生前的執念,不顧一切地衝鋒。


    李道年聽見了張都司的話“人和熊都殺!”,這是對王大洪不配合的報複,他威脅要屠了村子,殺了所有人和熊。


    “你他媽瞎了!殺熊去啊!”李道年大喊著再次和清兵的刀砍在了一起,“叮——”一陣金鐵交鳴之音,震的幾人耳膜疼。


    “我靠!”李道年被震的手腕疼,借著電光,看見星期五被刀砍的卷起了刃。


    他當時為了獵鬼,故意給劍邊鑲的銀,銀比鐵軟,相撞起來更容易損毀。


    聽到李道年的話,那清兵根本不迴答,隻殺紅了眼一樣,再次砍了過來,他一側身堪堪躲過,順勢一腳把清兵踢翻,拿著劍朝他頭顱一掃,一顆帶著涼帽的頭就飛了出去。


    可是沒了頭他好像還能活動一樣,身體肌肉記憶般亂揮著手裏的劍,隻是從斷頭處慢慢消散著。


    “需要煙!”李道年呐喊:“這些鬼消失的太慢了,必須借助煙!”


    唐渝立馬領會,當初在水塔上斬死高蕾的時候就在她身旁點了四根香,煙可以讓死去的鬼更快消散。


    郭陽也跟著李道年獵過幾次鬼,自然知道其中道理,要是這些鬼遲遲不散,那必然占據上風,現在熊和鬼都殺紅了眼,見東西就殺,最好殺個兩敗俱傷,不然任何一方贏後都會將矛頭指向他們。


    現在熊和清兵都是敵人!


    但如果抓好機會,能在雙方大戰中得到一分生機。


    唐渝焦急地望向四周,尋找著什麽東西能點燃,現在下的雨太大了,一切都濕漉漉的,沒什麽東西能燒著。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座房子旁的木頭堆,應該是當初建房遺留下的建築材料,這些木頭披著塑料布,應該沒被淋濕。


    “李道年!”唐渝給他指明方向。


    正在揮劍的李道年瞥了一眼,答道:“好!唐渝,我包裏有火機和蠟燭,還有瓶茅台,把火點著!”


    唐渝聽罷迅速在李道年的包裏翻找起來,沒時間問他這茅台哪裏來的了。


    “這是啥?!”唐渝抽出來何大哥送給他的神油問道。


    “這個燒不著!”李道年一劍格擋住一名清兵往唐渝背上劈去的劍,並一腳把那隻斷頭鬼踢向了一邊。


    “茅台……茅台……火機……火機……”唐渝飛速在他包裏翻找東西,找齊全後,俯身衝向了木堆。


    “郭陽!”李道年大喊。


    “我靠!”郭陽往後一撤,一名清兵差點將他腿給砍斷:“婷婷!小心!”他用手一拽,帶著常婷婷躲開了一隻撲過來的黑熊。


    現在李道年一人抵擋著兩名清兵,分身乏術,郭陽和常婷婷這邊又有一熊一人,節節敗退。


    這些鬼畢竟生前是士兵,雖然成鬼後實力有所縮減,但執念深重,悍不畏死,難纏至極。


    李道年往唐渝那兒瞥一眼,現在隻能指望她把火點著,讓清兵快速敗退,自己好能快速殺掉他們,抽出力氣對付熊。


    剛看一眼,他卻心中一驚,因為一隻黑熊正全力衝向她:“唐渝!小心!”他大喊道。


    唐渝握著茅台,用手臂遮擋著雨,根本看不清身後衝來的身影,聽到喊聲已躲閃不及,“嘭!”一下被黑熊撲倒在地,手中的酒瓶滾落到一邊。


    “啊!”她吃痛地大叫一聲,感覺頭磕在地上,疼的要命,差點昏厥過去。


    “唐渝!”李道年大喊,可他根本抽不出身子去幫她。


    “嗷——”黑熊將她撲倒在地,她感覺胸腔很疼,隻無助地喊道:“李道年……李道年……”右手用盡全力在熊身上拍打,可根本無濟於事。


    “嗷——”黑熊一口咬上她的肩頭,連帶衣服撕下來一塊血肉。


    “啊!”唐渝感覺到肩膀上撕心裂肺的疼,偏頭一看,發現肩膀血淋淋地淌著血。


    “李道年……”唐渝無力地呻吟,淚水從眼裏湧出來。


    “撐住!”李道年朝那黑熊大喊:“艸你媽的!”


    他不顧左邊揮過來的一刀,抽身就朝唐渝那邊跑去,不顧一切地想救她,可卻被清兵一刀在肩膀上砍出血口,再一腿直接把負傷的他踹倒在地。


    他的下巴磕在泥濘的土裏,兩雙手扒在地上奮力往那邊爬,唐渝也伸出手想去夠他,可這距離還很遠,獠牙這一次朝準的是唐渝的脖子。


    好像一切都要結束了。


    滿眼眼淚的唐渝看著地上無力掙紮的李道年,痛哭出聲:


    “別來了!別來了!”


    她根本不知道李道年能不能聽見,他要是再來救自己,那性命也將不保,死的就不是她一個了。


    唐渝默默地閉上眼睛,準備等待自己的結局。


    李道年奮力舉起手中星期五,擋住上方劈來的刀,“鐺!”一聲,衝擊力直接將星期五壓到了他脖子上,壓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生死瞬間,他從未感覺過兩個人的距離能如此遙遠。


    黑熊吃掉那塊血肉,用力往唐渝脖子上咬去,她閉上眼睛,擠出淚水,準備赴死。


    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李道年奮力喊著她名字的時候,唐渝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將黑熊從自己身上踹開。


    她睜開眼,看到一道黑影閃過,奮力一腳將黑熊踹到了一旁,抹抹眼睛,她這才看清。


    這黑影竟是石門溝客棧的何大哥!


    “去你的!”何遠猛地一腳踹飛了黑熊,並追了過去,拿著手裏的木棍,一棍棍死力敲向黑熊的頭,他的花臂在雨中上下揮舞。


    “何大哥!”李道年倒在地上大喊,激動的眼淚夾著雨水滑落,見唐渝脫困,身上猛然生出一股力量,一腿將清兵絆倒,蹦起身將他攔腰斬斷。


    何遠一棒棒將黑熊頭骨敲碎,笑道:“沒想到你小子真會獵鬼啊!”


    唐渝忍著肩上的劇痛,拾起茅台,來到木堆旁,掀起塑料布,灑上酒,她點著火機往木堆裏一扔。


    “轟!”一團熊熊大火瞬間燃起。


    火勢如同猛獸般,迅速升騰而起,整座木堆都燃了起來,雨水根本打不滅。


    火光照亮了整片戰場,雨水映射紅色,光影斑駁。


    唐渝拋下火機後就飛速迴到了李道年身邊,深深擁了上去,她啜泣著:“我差點以為要死了……嗚嗚嗚……”


    “沒事……”李道年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看著她肩上的傷口,觸目驚心,柔聲道:“你先躲一邊,等我把這些妖魔鬼怪全解決了。”


    “不!”唐渝滿臉眼淚搖了搖頭,從地上抽出一把腰刀,靠在李道年身後道:“我怕你死了!”


    眼看勸不動她,李道年笑了笑:“那就一起殺吧!但我有個條件,別再受傷了!”


    唐渝點點頭跟著他往前跑去,在雨中曳著刀和劍,幫郭陽和常婷婷解圍。


    何大哥也衝過來幫忙,一同把纏住郭陽兩人的熊和鬼給斬斷。


    “謝謝你何大哥!”李道年喘著氣感激道。


    “這他媽的怎麽迴事?”何大哥瞥了他一眼,好奇問道。


    “短時間內不好解釋,小心!”李道年喊道。


    何大哥一棍敲向撲過來的另一頭熊,李道年和唐渝則去解決新來的幾個清兵,郭陽兩人也學著他們從地上撿起刀,開始戰鬥。


    “不能慫!”李道年呐喊:“大家都上!把他們都殺光!”


    白煙從火堆中冒出,彌散到整個村子,那些受傷的清兵一觸碰到煙就快速潰散,本來弱勢的熊群逐漸和他們打了個勢均力敵。


    前方是張都司帶領一眾清兵和王大洪的人熊死命戰鬥,後麵是李道年他們殊死求生。


    一時間整個村子亂作一團,金鐵交鳴,哀嚎遍野。


    唐渝一刀將一個清兵砍倒,李道年順勢一斬,“噗呲!”清兵的整個肩頭連帶頭顱就被斬斷,血和身軀順著煙飄散了。


    郭陽興奮地笑了起來,因為他剛才和常婷婷合力把一隻受傷的熊給捅穿了。


    “尼瑪的!”李道年拉走唐渝,一腳踢飛一名清兵手中的刀,還沒砍過去,唐渝的刀就率先而至,整個清兵被豎著劈成了兩半,血肉模糊,令人作嘔。


    倆人趕緊偏過頭去,不去看這惡心的一幕,卻看見何大哥陷入了險境,他被一隻熊纏上,身後卻又衝過來了士兵,但是他們根本趕不過去了。


    就在何遠身後的士兵就要斬過來的時候,一個身影卻突然出現,她用雙手死死抓住清兵的雙手,把士兵推倒了。


    何遠扭頭看是誰救了他,卻瞬間怔住了,淚水決堤而下,他顫抖喊道:“媽!媽!”


    李道年衝上去把那隻熊給捅穿,迴身看著這動人的一幕。


    他知道何遠的啞巴母親一直沒走,前段時間還給他托了夢,沒想到此時在兒子危急時刻竟然化實救了他。


    “咿呀咿呀!”何遠的啞巴母親笑著轉過了身,朝她兒子笑了笑:“咿呀伊額!”


    “媽!”何遠哭著上去摟住母親瘦小的身軀。


    “咿呀伊額!”他母親拍了拍何遠的頭。


    李道年和唐渝十分動容,守在母子身旁,幫他們掃除障礙,他們往戰場中心一看,熊和士兵的數量急劇變少,大戰接近了尾聲。


    大雨大火大戰……看著地上的熊屍和不斷潰散的鬼兵,水流混著血被火光照亮,整副場景如同人間煉獄。


    一分鍾後,他們分為了三組,李道年和唐渝衝在前方,何遠母子在中間,郭陽和常婷婷殿後。


    本來幾人處於劣勢,但隨著時間推進,騷擾的熊和兵逐漸減少,他們開始往戰場中心推進。


    殺著殺著,李道年笑了,他望向何遠母子,望向郭陽和常婷婷,望向哪怕肩上流著血卻死守著左方的唐渝。


    他知道這個夜晚將他終身銘記。


    “唐渝!你怕嗎!”李道年砍死一個清兵後大聲笑道。


    “我不怕了!”唐渝撇過頭,她的臉上濺滿了熊血,還沒等他繼續問就接道:“我不後悔!”


    “好!”兩人一個錯身又共同斬殺一個士兵,李道年甩開劍上的血。


    他們再次往前望去,戰場中心隻剩下王大洪人熊和張都司兩人,大戰結束了。


    “唐渝!我去給他們做個了結!”李道年大吼,曳著劍狂奔而去。


    唐渝望著被火光映亮的背影,滿身血色,毅然決然,她心中蕩起一陣漣漪,她不再說讓他小心這樣的話了,而是衝著那背影呐喊道:


    “殺!把他們都殺了!”


    李道年邊衝邊笑,看著那人熊一躍而起撲向了張都司,他們扭打在一起,分不出勝負。


    “你媽的,你倆都去死!”李道年於幾米外高高躍起,身後響起唐渝、何遠、郭陽、常婷婷的聲音:


    “殺!都殺了!”


    “李道年!”


    “幹他們丫的!”


    李道年將劍高高昂起,帶著從天而降的衝勢,“噗嗤”一聲插到了熊背上,此力極大,捅穿了王大洪和熊後接著往下攮去。


    又是“噗嗤”一聲,張都司的身體也被捅穿。


    王大洪絕望地扭動幾下,想說什麽卻說不出話,他和熊和都司被串成了一串,被死死釘在了地上。


    李道年往旁邊倒去,雨水無情地打到臉上,他躺倒在地氣喘籲籲,看著唐渝從遠方奔來的身影,笑了。


    “李道年!”唐渝來到他身邊,把他扶起來,並死死摟住他,哭了起來。


    “哈哈哈哈!”李道年看著燒著的整座山,摟住唐渝,撫摸著她的頭發,輕聲道:


    “還說這不是爽文!”


    “李道年!”唐渝啜泣著摟緊他。


    “唐渝!”李道年也抱緊她:“咱們贏了……咱們贏了……”


    旁邊,串成一串的王大洪慢慢消散,張都司哽咽著喊道“我妻,我兒……”也慢慢消散了,隻剩下這隻母熊的屍體。


    “在這兒!在這兒!”遠處有人的聲音傳來。


    手電筒的光和腳步聲逐漸靠近。


    當一眾警察趕到時,他們震驚地看著滿地的熊屍、熊熊的山火,久久說不出話來。


    除此之外,還有兩對情侶相擁而泣,一個花臂男子仰天流著淚。


    “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


    光緒三十四年


    京城


    張高辰滿麵愁容地迴到了家中。


    近些年朝廷不好過,自從簽了那個狗屁條約後,那些洋人不斷變本加厲,各地時常有抗議的聲音出現,黨爭愈發嚴重,新政實施困難,最重要的是,他經常被派到外地幹活。


    好不容易能迴到京城家裏,還沒歇兩天,又被外派出去,而且這次他預感到兇多吉少。


    剛打開門,他就聞到了娘子煮的粥,本來家裏是有下人做飯的,但是最近俸祿減少,她就說要自己做飯了。


    “爹!”院裏的兒子喊住張高辰。


    他無力地揮了揮手,自顧自地走進了廚房。


    “怎麽了!”兒子疑惑問道,放下了手中的木劍,準備跟上去。


    “你繼續玩!”張高辰皺眉揮揮手,讓他別跟上。


    他兒子撅著嘴繼續拿著木劍開始練,哼了一聲。


    張高辰拉開廚房的門,倚在門框上,看著娘子攪粥。


    “你來了!”娘子額頭冒汗,笑道:“正好,來吃飯吧!”


    “跟你說個事。”張高辰皺著眉。


    “怎麽了?”娘子疑惑道,放下了手中的鐵勺。


    他走進屋內,把門帶上,看了眼在院內耍劍的兒子,拉著娘子坐到了木凳上。


    還沒等他開口,她就先說話了:“你又要出去了?!”


    張高辰聽出這話帶著怨氣,好聲好氣道:“是啊!”他拍了拍娘子的肩頭,知道她肯定十分不情願。


    “你好歹也是個都司,怎麽這麽沒脾氣!”娘子麵帶不滿道。


    “唉~”張高辰歎口氣,“正因為是都司,才身不由己啊!”


    “這次要去哪兒?”娘子看著她官人摩挲著自己的手,垂頭喃喃道。


    “去桂源青唐山。”


    “幹嘛?”


    “獵熊。”


    “獵熊幹嘛?”


    “不能說。”張高辰看了眼四周的紙窗。


    “我還不能說?”娘子有些不滿,看著他的眼睛幽怨道:


    “自從跟你來到京城,就聚少離多,他們看你是從外地調進來的就欺負你,有什麽外派的髒活累活總是叫你去,有油水的又從不叫你,還不如咱們原來自在,天高皇帝遠!”


    “噓!”張高辰示意她噤聲,“隔牆有耳!”


    “什麽耳不耳的!”娘子偏聲音更大了些,摸著他身上的甲胄道:“我死了算了!”


    “什麽死不死的!”張高辰佯怒道:“我這麽累不就是為咱家好嗎?你給我好好活著!”


    看著又緊緊握上來粗糙的手,娘子低下頭,柔聲道:“我也是為你好。”


    張高辰心中蕩起柔情的漣漪,抱緊懷中的娘子,卻看見窗邊偷看的兒子:“滾!”


    “略略略!”兒子吐了吐舌頭:“膩歪!”說完迴去又耍劍了。


    “這次兇多吉少,你要保重!”張高辰摸著娘子的青絲。


    “不保重!有你咱家才能撐下去!”娘子故意置氣道:“你必須得平安迴來!”


    “好!我答應你!”張高辰收迴身子,握著她的手鄭重道:“我既要走了,就告訴你整個事情。”


    “嗯。”她點點頭。


    “你也知道,皇太後最近身體越來越不行了,她下詔全國尋醫,到如今沒個效果,據我消息靈通的同僚說,她快不行了。”


    “真的?!”娘子低聲道。


    “今天早上,有個自稱神醫的河東籍人覲見了皇太後,說是有個良方,能救治她疾病,要我看,那就是個投機的騙子。”張高辰低聲道,又看了看四周的紙窗。


    “怎麽說?”娘子急切問道。


    “他給的方子邪乎的很,要熊頭,熊膽,熊掌……”


    “早上說是要煮熊頭水,燉七七四十九小時,就著饅頭喝。”


    “熊膽烤熟碾成粉和蛇膽一起拌進飯裏,中午服。”


    “晚上吃熊掌上剃下來的肉,生吃!你說邪乎不邪乎!”


    “皇太後她能不知道嗎?”娘子好奇地問。


    “她那身體,不信也不行了,她聽說青唐山裏有熊,就下急詔讓去獵熊,時日到了,我要送不來,我們全要殺頭!”


    娘子嚇的一驚:“殺頭?!”


    “不止我,我手下的弟兄們都要死!”


    “你別去了,咱們逃了吧,不做這破官了!”娘子流出淚,懇求地看著他。


    “咱們逃不了的!”張高辰抹了抹妻子的淚,鄭重道:“放心吧,我肯定能迴來!”


    “你別去好不好!”娘子哭的越來越厲害了。


    “別哭了,”張高辰輕輕拍她的肩:“讓兒子看見了又要笑話。”


    “這個兔崽子,他懂什麽!”她啜泣道。


    張高辰心有不忍,卻不得不道:


    “我把銀子和銅錢藏在床底下的箱子了,時日到了我沒迴來,我同鄉程東來接你們逃命,跟著他跑就行,他值得相信。”


    “我不要跑!”娘子搖著頭。


    “兒子你照顧好,他是個練武的好苗子,還有你肚子裏的,我估計是個閨女,你好好的,我要死了,咱們下輩子還當一家人。”說罷,張高辰決然起身。


    他正準備走,卻感受到甲胄被拽住,娘子哭泣道:


    “這破朝廷,為了個騙子就要你賣命,你要是死了,我就不活了,我非得拿著刀去屠了那皇太後!”


    張高辰眼眶轉著淚,蹲下身子輕聲道:“我會盡力迴來,你別做傻事!”


    留下這句,張高辰不忍心再看淚眼婆娑的娘子一眼,關上門,出去了。


    “兒子!”他喊了一聲。


    “爹!”兒子放下劍,行了個禮:“你要去哪兒?”


    “出趟遠門,”張高辰嚴肅道:“你現在已經大了,有朝一日,需要你保護你母親,你明白嗎?”


    “爹,你突然說這個幹嘛?”兒子疑惑道。


    “迴頭再跟你說。”張高辰大步走出了家門。


    臨走前,娘子打開門追了上來,哭著喊道:“高辰!你好好的!”


    “嗯!”他不敢迴頭。


    “吃了飯再走吧!”


    “時間緊!不了!”


    “你過來,我還有些話對你說!”


    “等我迴來吧,我會迴來的!”張高辰大聲道,卻不敢迴頭看她一眼。


    看著她官人遠去的背影,她不會知道。


    這頓飯,這句話,他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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