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區入口,沿著通往超市的熟悉小徑前行,不難發現路旁已稀疏點綴起幾個售賣攤位。這些攤主似乎敏銳地捕捉到了近期補助發放帶來的契機,隨著這條路上人潮的湧動,他們紛紛抓住商機,想要分一杯羹。攤位上,不僅有閃耀著五彩燈光的玩具吸引眼球,還有各式各樣的服裝與日常用品琳琅滿目。更令人感到一絲清涼的是,有人索性攜帶著冰櫃和發電機,就在路邊支起了攤子,直接向過往行人售賣起解暑的冰棒來。


    趙曉慧往那邊瞥了一眼,注意到冰櫃上豎立著兩塊牌子,一塊標著“30”,另一塊標著“50”,顯然冰櫃裏的商品被分為了兩部分,一邊全部定價三十元,另一邊則全部五十元。出於好奇,她邁步走近,想要探究裏麵究竟賣的是何物。她俯身向前,透過冰櫃的玻璃門望去,驚訝地發現,以前隻需兩三元的冰棒,現在竟然標價三十元;而那些原本稍貴些,大約四五元的冰棒,更是漲到了五十元。


    此時,兩人已在外行走了一段時間,鍾廣鑫擔心趙曉慧會熱,便體貼地說:“買一根吧。”


    趙曉慧連連搖頭,表明自己僅是瀏覽一番並無購買之意。她空間裏已囤積了不少物品,認為在家低調享用更為妥當,何必花費重金去外麵買那些昂貴且隻能在街頭炫耀的食物,她可不是糊塗人。


    隨即,趙曉慧拉著鍾廣鑫便走。剛邁出幾步,一個小孩從後麵追了上來,緊緊貼在冰櫃旁,指著裏麵的冰棒喊道:“爸爸,我要吃這個。”


    孩子的父親望了一眼冰櫃上醒目的價格標簽,連忙伸手欲將孩子拽走,邊說:“快走,我們領完東西就迴家,這天太熱了。”


    小男孩堅持不懈地糾纏著:“爸爸,我就想要這個,我真的想吃冰淇淋,我真的想要嘛!”


    孩子的父親此刻似乎被炎熱折磨得心煩意亂,對孩子這般固執的吵鬧感到不悅,於是不耐煩地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孩子的後腦勺,略帶怒氣地說:“吃什麽吃!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你還鬧著要吃那昂貴的冰淇淋,你能不能體諒一下家裏的難處,懂點事呢?”


    孩童因遭受責打而嚎啕大哭,其父卻毫無憐憫之心,硬生生拽著他離去。旁觀的路人隻是匆匆一瞥,便各自散去,無人上前幹涉。至於那些價格高昂得令人咋舌的冰棍,更是無人問津,仿佛在這炎炎夏日裏,無論是冰棍還是清水,但凡能帶來一絲涼爽的,都已不再是尋常之物,十元的價格已屬平常,更有甚者,某些地方竟標價一兩百元。


    當他們好不容易抵達超市時,隻見門前已排起了長龍,而負責分發物資的,竟是身著迷彩軍裝的男子,身旁還站著兩位持槍守衛,其身份顯然並非超市職員。


    在那些人的身旁,一塊巨大的廣告布赫然在目,數盞大功率燈光聚焦於其上,使得布麵上的文字清晰可辨。鍾廣鑫與趙曉慧視力出眾,即便從遠處也能將內容一覽無餘。廣告布上詳細列出了物資領取的規定:每三天可領取一次,嚴禁代領;若家中有未滿十二歲的孩童,須由直係父母攜帶戶口本前來領取;而年滿十二歲的孩童,則需親自到場與父母一同領取。對於老年人而言,領取並無年齡上限,能夠自行前往的自行領取,行動不便者則需向社區報備,由社區負責代為領取並發放。


    趙曉慧舉起手中的小風扇,輕輕地對準鍾廣鑫的臉龐與脖頸吹拂,為那襲來的微風添上一抹涼爽。“老鍾,咱們是選大米還是麵粉呢?”她問道。


    鍾廣鑫微微一笑,迴答說:“幹脆一人一樣吧,你去領大米,我來取麵粉。”


    排在他們隊列之後的喻子健轉頭對盧青提議:“咱們也照他們的樣子,各取所需。”


    這時,站在隊伍最前方的徐誌磊不經意地迴頭望了望身後這四位夥伴,心中暗自思量:“瞧瞧你們這副結伴而行的模樣,突然間,我這單身貴族的自由生活似乎也沒那麽令人向往了。”


    趙曉慧輕聲勸慰道:“別擔心,至少你還有狗陪伴,盡管它是鄰居家的。”


    徐誌磊接茬道:“提及狗,你們聽說了嗎?最近咱們小區裏不少貓和狗都遭遇了不幸,被人打死了。”


    盧青聞言,眉頭緊鎖,不解地問:“難道是為了吃它們的肉?連貓肉也不放過嗎?”


    徐誌磊臉上同樣流露出深深的嫌惡之情,他歎息道:“人真是到了絕境,連草根都不放過,貓又算得了什麽呢?”盡管言語中帶著幾分無奈的理解——他知道這不過是生存重壓下的辛酸選擇,但他內心對這樣的行為依然充滿了厭惡。他深知,那些未曾養育過寵物的人,或許永遠都無法體會將寵物視為至親的情感紐帶。即便是在和平安寧的日子裏,也不乏有人會非議那些願意為寵物花費心思與金錢的人,而在這個艱難時刻,這樣的非議恐怕隻會更甚。


    徐誌磊暗自慶幸,盡管身為獸醫,他卻並未飼養寵物,否則親眼目睹自己一手嗬護的生命成為他人盤中餐,他定然難以接受。


    隊伍行進迅速,轉瞬即至他們跟前。輪到鍾廣鑫時,他一邊遞上身份證進行登記,一邊隨口詢問:“請問,現在還能進入超市購物嗎?”


    負責分發物資的士兵說明道:“可以的,您隻需到那邊掃描二維碼,按照提示進入我們的線上超市。在線上完成交易後,您會收到一個取貨號,憑此號直接到門店領取商品。重要的是,要記得是誰用身份證購買的,因為提貨時必須由購買者本人攜帶身份證前來,不允許代領。另外,每位顧客每周限購一次,且購買的商品數量也有限製。具體的限購詳情,您掃碼後就能了解清楚。”


    鍾廣鑫取迴了自己的身份證件,接過旁人遞來的水和泡麵,連忙道謝後,便移至一旁掃描了二維碼。不久,趙曉慧也領取了她的水和米,鍾廣鑫隨即拉開背包,讓她將物品收納進去。趙曉慧亦掏出手機,跟著掃了碼,心想著迴到住處後再細細查看。


    當她轉身之際,恰好瞧見喻子健正悄悄地將盧青遞來的水往自己包裏塞,而鍾廣鑫則二話不說,背起了足以供兩人使用的物品。這一幕,讓趙曉慧不禁啞然失笑。


    鍾廣鑫收拾好包,一抬頭就看到她朝著自己笑,也忍不住跟著笑道“怎麽了笑什麽”


    趙曉慧拿起扇子給鍾廣鑫扇風“想到好笑的事就笑了。”


    鍾廣鑫也不追問,從背包外側抽了一張濕巾給趙曉慧擦了擦汗,額頭上,脖子上,濕巾一擦,再扇風就涼快了許多。


    等喻子健他們兩個也掃了超市的碼之後,幾人這才返迴,路上盧青就忍不住登記剛掃碼的app了,想要看看上麵究竟有些什麽東西,一點開就忍不住道“一瓶水二十五塊,限購五瓶,一周還隻能買一次。”


    喻子健道“多少升的”


    盧青“500毫升。”


    徐誌磊無奈地歎了口氣,感慨道:“水資源短缺的問題愈發嚴峻了,連官方超市的價格都漲到了這種地步。你們留意到今天分發物資的那些人了嗎?全都是軍人。記得十多天前超市突然關門,還引起了一陣不小的恐慌,後來解釋說是在進行整改,很快就會重新營業。可等它再次開門時,裏麵的員工已經換成了清一色的軍人,再也看不到普通員工的身影了。”


    盧青也不禁長歎一聲:“這局勢真是越來越緊迫了。”不久後,她恐怕又要陷入失業的困境。迴想起霧霾籠罩的日子,她在這家超市擔任著跑腿的角色;但隨著霧霾散去,炎炎夏日接踵而至,超市不再需要跑腿送貨的服務,她的工作也因此告一段落。隨後,她在一家物流公司找到了新出路,負責裝卸與發貨的工作。然而,眼下這家物流公司似乎也搖搖欲墜,即將關門大吉,而她下一份工作還毫無著落。看看現在的物價水平,就連在職的人都難以承受,更不用說一旦失去工作,恐怕真的隻能依靠政府發放的救濟物資來維持生計了。


    察覺到盧青內心的重壓,喻子健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兩次,以示慰藉,盡管他自己囊中羞澀,但深知兩人相依為命總好過獨自承受。


    早些時候,在排隊等候時,他們還談論起了關於宰殺貓狗為食的話題,心情頗為沉重。歸途之中,突然間,一陣刺耳的犬吠慘叫聲劃破了寧靜,令人心驚。緊接著,一輛摩托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隻見後座上的男子狠命地拽著一隻金毛犬的後腿,而那隻金毛的前半身則被無情地拖曳在地麵上,隨著摩托車的疾馳,它在痛苦中哀鳴,身體與路麵摩擦出一道觸目驚心的暗色軌跡。


    摩托車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從他們旁邊開過了,但狗子的慘叫幾乎引起了所有路人駐足的圍觀。


    摩托車拖著那隻狗子開過去一會兒後,後麵一個應該是跑丟了鞋的女孩子手裏拽著一條半截像是被隔斷的牽引繩,一邊哭喊一邊追,大概是追到實在是沒有力氣,摔倒在地後再也爬不起來了,那女孩手腳都是血,還在撕心裂肺的喊著團團。


    聲音裏的絕望和無助,聽的人心口發疼。


    鍾廣鑫伸手攬住趙曉慧,一手放在趙曉慧的後腦勺上,強迫她轉過頭不要再看。


    趙曉慧心道“幸好巧克力是隻貓,不用溜它,乖乖待在家裏很是安全,要是隻狗得心疼死。”


    徐誌磊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背包遞到喻子健手中,輕聲說道:“你們幫我把這個背包帶迴去吧,我的診所在這附近不遠,我帶著這位姑娘去處理一下傷口。”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位受傷的女孩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關切和焦急。


    此時,那隻跑掉的狗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想要追迴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過,既然遇到了需要幫助的人,能幫一把自然還是要幫的。


    喻子健接過背包,應了一聲後,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看著徐誌磊快步走向那個女孩,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對其他人說道:“好了,咱們走吧,趕緊迴家了。”他心裏想著,隻要迴到家裏關上大門,就能暫時遠離這些令人感到窒息的悲劇場景了。


    然而,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趙曉慧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剛才發生的事情給她帶來了不小的衝擊,讓她的心情久久難以平複。


    一行人終於迴到了家中,喻子健剛剛關上房門,鍾廣鑫便迫不及待地從廚房裏衝出來,手裏抱著巧克力,迅速塞進趙曉慧的懷中。“來,曉慧,你快看看今天發下來的大米是什麽樣的?如果品質還行的話,咱們就留下來自己吃;要是質量不太好,你就先收起來放著。畢竟這種兩斤一小包的真空包裝大米,以後拿出去跟別人做交易也比較方便。”鍾廣鑫一邊說著,一邊用期待的眼神望著趙曉慧。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未來將食物當作交易媒介似乎已經成為不可阻擋的潮流。雖然人們或許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極度依賴於物品間的交換來保障自身最基本的生存所需,但是世間之事變幻莫測,誰又能真正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呢?因此,借助政府統一配發的此類物資展開交易活動,毫無疑問能夠避免諸多不必要的困擾和麻煩。


    趙曉慧僅僅憑借自己的經驗和直覺,甚至都不需要親自用眼睛去查驗一下,便可以毫不猶豫地斷言,眼前這些堆積如山的大米隻不過屬於最為常見、普普通通的種類罷了。而且,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其中居然還摻雜著相當一部分的粗糧。顯而易見,這肯定是政府專門為了大規模分發救濟物資而特意準備好的。


    隻見趙曉慧一邊在心中暗自思忖道:“依我看呐,這批大米質量著實一般般啦!瞧瞧這裏麵,竟然還摻和了不少粗糧進去,明擺著就是為了充個數嘛!唉……既然如此,把這次領取迴來的東西暫且放置一旁好好積攢起來吧。話說迴來,就連那袋麵粉也是一樣,做成食物後的口感實在不怎麽樣,更糟糕的是,它居然還是那種帶有濃鬱香菇味道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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