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蕭靜靜地看著他。


    兩相對視的目光之中,君執率先別扭的垂下了眸子。


    剛想要掩飾麵上突然升騰而起的紅暈,就聽麵前自己師尊已然開口:“近段時日不止大膽,這講話倒也是越發利落了。”


    君執本就低著的頭埋得更低了。


    他悄悄抬眼,飛速的瞥了一眼稍有些鬆的領口,“師尊謬讚。”


    “誰誇你了。”


    玉如蕭自顧自的整理好了衣領,掌心隔著衣服摸了摸那個還有些輕微疼痛的咬痕,眸光落在他的臉上,“和誰學的?”


    君執抬眼,一席話格外誠懇:“師尊偏愛縱容,弟子……”


    他頓了頓,張口道:“無師自通。”


    玉如蕭:……?


    他看著君執一本正經的神色,險些被氣笑了:“你似乎很驕傲?”


    君執抿唇不語,隻是很快,一隻手就已經撩開了他一並垂下遮住眸光的碎發,麵前熟悉的聲音帶著幾分興師問罪的意味:“為師是不是還要誇讚你一番?”


    君執搖搖頭,順勢湊了過去,抓住了即將抽迴的手按在自己突然燒起來的側臉上,語調是竭力表現的平靜:“這就不必了,師尊。”


    玉如蕭深吸口氣。


    他掌心感知著明顯熱上不少的體溫,張口還想要說些質問或是譴責的話來,又在視線相撞的一瞬收了話語。


    玉如蕭抬起另一隻手扶了下額頭。


    心裏卻有個聲音念叨著:知足吧,至少孩子沒之前那麽悶了。


    伶牙俐齒總比沉默寡言要好些。


    卻不等再說些什麽,驟然聽見房頂傳來的咚咚兩聲。


    像是誰站在房頂跺了兩腳。


    一夜寂靜。


    而與此同時的千山盟,已是萬籟俱寂之時,卻有著一座山頭自始至終亮著燈。


    承乾峰。


    戚珩坐在桌前,抬手捏著自己的眉心,另一手拳頭捏的死緊,時不時一拳錘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悶響。


    桌前,是哈欠連天的紀塵。


    他又是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就聽戚珩問出了今晚的第三個一模一樣的問題:“就放心他們這麽走了??”


    “時間不等人啊。”


    紀塵吹了吹,輕抿一口,“玄霜都沒你這般擔心。”


    “此番飛花門在暗,他們在明,如何放心!”


    戚珩站起來就要往外走,不多時又轉了迴來:“我得跟上去。”


    紀塵擺了擺手,“戚珩啊……不是我打擊你,是你想到的東西,玉衡一定更早就想到了。”


    “他既然知道,就不該貿然前去,還帶著君執!”


    戚珩焦急地在屋內來迴踱步,“這與送死有何區別?”


    “哎哎哎。”


    紀塵趕忙製止,“今天日子不好,得避讖。”


    他說罷,輕抿了口茶水,“他雖然舊傷在身,但修為與閱曆擺在那裏,莫要擔心。”


    二人目光相撞,就間戚珩更加憂心了:“我擔心的正是此事!”


    “就憑他那一具身體,怎敢獨自出門?”


    紀塵搖搖頭,稍顯放鬆的靠在椅背上,半眯的眸子中卻驀地閃過了一絲凝重:“興許……他尚有別的想法,也未可知。”


    “什麽……”


    戚珩不解的扭過頭,就見紀塵已然打著哈欠出了門。


    還向著他擺了擺手,“我算著無事,你也放心。”


    戚珩看著紀塵身上傳送符的金光一閃,整個人無比迅速的消失在了原地。


    承乾峰亮起的燭光卻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徹底熄滅。


    ————


    ————


    次日,一早。


    玉如蕭早早離了客棧,盯著地圖之上這個最邊緣之處的村落,卻不論禦劍還是傳送,都能察覺那熟悉的靈力波動正跟在身後的幾步之遠。


    卻越是走得近了,越發覺得陰風陣陣,空氣潮濕。


    君執不聲不響的取了件月白鶴氅披在他身上,卻也正是在此時,看到餘光之中黑影一閃而過。


    他正欲轉身,就被身側人抬手搭上了肩膀。


    “河閘村居於孤島之上,此地卻同樣有一村落。”


    他話語中疑惑,抬手指了指前方村莊中隱約的人影,“你去交涉一番,問詢如何渡海即可。”


    君執看了看他,猶豫一瞬又很快點了點頭,抬腿走上前去。


    身側倏地一道勁風傳來。


    一道黑影站定於他的身側,此番卻是帶上了黑紗遮麵,看了看君執上前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身側的玉如蕭:“日光之下,我無法施力。飛花門對你的追蹤不會停止,切記當心。”


    玉如蕭歎了口氣:“此番支開他,也是拜托你一事。”


    他側過身,“必要之時,隻需保護好我的弟子。尤其是路遇飛花門。”


    紅鳶看著他,就見這人眉心印記竟悄悄隱去了。


    她很是堅定地搖頭,“受人之托,你們倆,我都得保。”


    “我豈能沒有自保能力。”玉如蕭看著他,就見紅鳶上下將他掃視一番,道:“你的確有。”


    “所以……”


    “那也不行。”


    紅鳶挪開視線,抱上了手臂,黑袍被海風吹襲的飄蕩而起,“這是我的任務。我聽命於你們太上長老,又不是你。”


    玉如蕭又是一聲輕歎,默默取出了塊碧綠玉佩拋過去,“我幫你找人。”


    “我自己也能找。”


    紅鳶抬手接下,捏在手裏摩挲了好一陣,才揣迴了胸前,“無需麻煩你。”


    “當日是我去的千機閣。”


    玉如蕭聲音不疾不徐,“精神共鳴在我這裏,唯有我能感知到方位。”


    紅鳶倏地扭過頭,沉默片刻張口道:“……還需要我做什麽?”


    “若當真路遇飛花門,不必攔我。”


    紅鳶很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算是答應,身形趕在君執轉身之前,頃刻間化作黑煙消散了。


    玉如蕭上前迎了幾步,就見君執快跑幾步上前,視線之中隱約帶著幾分防備:“師尊,這村落名為望月村,打漁為生,隻是近日疫病多發,無人出海。”


    語畢看了看他的身側,又站了過去,抬手扶上了他的手臂,“問及對岸島嶼及河閘村,隻說曾經有所往來通婚,瘟疫爆發過後,便再不見有人出來。”


    玉如蕭點了點頭,卻驀地察覺一股熟悉的能量注入了眉心。


    這感知微乎其微,卻清晰顯露於腦海。


    ——九重水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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