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非對秦乾無情,救命之恩,朝夕相處,早已在她心中埋下了情愫的種子。


    隻是這份情愫,如今卻被唿延羽如此直白地揭露,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慌亂,語氣中帶著顫抖:“姐姐說笑了,我與秦將軍不過是萍水相逢,何來動情之說?”


    唿延羽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哦?是嗎?那妹妹為何如此緊張?”


    肆梅強作鎮定,反唇相譏:“姐姐關心則亂罷了。倒是姐姐,如此關心我的私事,莫非是……”


    她故意頓了頓,學著唿延羽的語氣,“莫非是對秦將軍也動了心?”


    唿延羽不置可否,隻是挑了挑眉,目光在肆梅和秦乾之間來迴遊移,仿佛在品味一出好戲。


    秦乾站在一旁,如同置身事外。


    這兩個女人之間的交鋒,他看得明白,卻也插不上話。


    他心中暗歎,自己難不成還成了紅顏禍水的體質?


    還真是走到哪裏都惹麻煩。


    他輕咳一聲,打破了這略顯尷尬的沉默:“兩位公主,在下不過一介敗將,何德何能,得兩位如此垂青?”


    肆梅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責怪他多嘴。秦乾卻視而不見,繼續說道:“在下如今身陷囹圄,隻求能早日迴到故土,與家人團聚。”


    唿延羽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她原本以為,秦乾會借此機會留在大武,為她效力。


    沒想到,他竟如此不識抬舉。


    肆梅心中卻是一鬆。秦乾的這番話,正合她意。


    她雖然對秦乾有情,卻也不願強人所難。


    “秦將軍放心,”肆梅開口道,“待戰事平息,我定會送你迴國。”


    唿延羽冷哼一聲:“妹妹倒是大方。隻是,如今戰事未平,你將他留在府中,就不怕引來非議?”


    “姐姐多慮了,”肆梅淡淡道,“秦將軍於我大武有功,如今瘟疫初定,正是需要他之時。至於旁人的閑言碎語,我還不放在眼裏。”


    她眸光如霧般暗淡了一瞬,但很快便重新聚焦在唿延羽身上,聲音冷然:“姐姐若是無事,不必勞煩特意跑來我府中張揚什麽情愛之事。”


    “我這小小公主府,可容不下姐姐的慷慨恩賜。”


    唿延羽聞言,眼角挑起一絲冷笑,似是對肆梅的“據理力爭”頗為不以為然。


    她靠近半步,語氣若有所指:“妹妹說得輕巧,若非你心有他念,又何必護得如此膽怯、如此急迫?怕什麽,姐姐又不是要搶你的什麽。”


    秦乾站在一旁,默默看著這兩位女子隱隱交鋒,微微皺起眉。


    他雖故作泰然,可心底終究有些複雜。


    “夠了!”肆梅驀然提高了聲調,一字一句如寒冰落地,“姐若是無事,請自便。妹妹這裏,可不是聽諷刺的地方。”


    唿延羽冷哼一聲,毫不避諱地瞥了眼秦乾:“舍不得,便好好守著吧。”


    她轉身時紅袍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瀟灑離開。


    院中短暫寂靜,隻能聽見微風拂動樹葉的沙沙聲,和秦乾低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你不問我為何攔她?”


    肆梅半轉過身來,語氣淡然,但動作不自覺地捋了捋垂落肩側的一縷青絲。


    顯然那一刻,她篝火般熾烈的情緒已漸漸平息。


    秦乾嘴角微揚,目光深邃:“問了,又能如何?你總有你的理由。我不過一降臣,將軍也好,階下囚也罷,終歸是人家的敵國之客,何必要過問這些?”


    肆梅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苦笑,她對秦乾的隨意態度感到無奈卻又莫名釋然。


    這男人有時候真是伶俐得叫人牙癢,從不按常理出牌。


    “是麽?”她輕聲重複,“可若我的理由,恰好與你有關呢?”


    秦乾不置可否:“聽起來,不大妙。”


    肆梅靜靜望著他,眉眼間竟透出幾分疲倦。


    片刻後,她神色一斂,似乎終究不願再浪費時間兜圈子:“你誤會了,我此舉不是因為兒女私情,也不是單純護著你。隻是……”


    她緩緩收迴視線,望向花樹繁茂的枝影,“我身後的一切,逼得我不能任性。”


    “身後的一切?”秦乾眉頭微蹙,顯然被勾起了興趣,“是江山?還是家仇?”


    肆梅低頭淺笑,可那笑意卻寒意入骨:“兩者都有,也都不是。”


    她緩步走到石桌旁坐下,伸手撥弄著瓷杯,仿佛在訴說無關自己的事:“我的母親出身周邊的一個小諸侯國,如今不過一片日漸沒落的荒土。”


    “若非昔年父皇與母親成婚,他們早該孤立無援,成為曆史的塵埃。”


    “可即便如此,那片土地……依舊岌岌可危。”


    秦乾認認真真地盯著她,第一次認真品味這個女子話中深藏的含義:“為何如此?”


    “遊牧鐵騎。”肆梅緩緩吐出幾個字,聲音刻意放低,卻字字壓在他的肩頭,“北方遊牧部落的掠奪,從未停歇。”


    秦乾沉思片刻,微微點頭:“的確,北地的鐵騎世代南下,不過早些年大夏與遊牧各部持續交戰,似曾緩和許些。”


    肆梅臉上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我母親的家,正是夾在遊牧與大夏之間的一塊窄地。”


    “無論哪邊勝,他們都無異於坐困泥沼。這便是為何,我必須成為天可汗。隻有大武更強,才能撐起周邊的一切疆土。”


    秦乾揉了揉眉心,重新衡量眼前的這位公主。


    她說得輕描淡寫,眼神卻分外冷絕,顯然,這並不僅僅是她的野心。


    “所以,兩條惡狼之間的領地,既要繁衍生息,又要保存完好?”


    他輕聲問,語氣帶著幾分揶揄,“這簡直是個不可能的奇跡。”


    話雖諷刺,肆梅卻難得沒有反駁:“是啊。所以,聯姻是最快的辦法,有貴胄之助,我或許才有更多選擇資本。”


    秦乾突然覺得一陣莫名煩躁,幹脆直起身,站在陽光下打量著她:“你母親的家,真值得你這麽不惜代價?”


    肆梅目光冷冷與他對上:“若你還是那個總講求守護的秦乾,那麽應該明白保住每一寸土地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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