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抿緊唇,一言不發。


    他不能說是因為阿梨妹妹同大房的人起衝突,否則,他哥定然會怪罪到阿梨頭上。


    其餘人更不敢說,方才陸婧那些話就是在給陸硯潑髒水,這要是被陸懸知道,如何得了。


    “都很閑的話,去跪祠堂。”陸懸從各人麵上一一掃過,麵無表情地道。


    “三哥,我——”有人叫屈。這也不關他們的事,他們怎麽也得去跪?這大過年的,誰想在祠堂裏度過,更何況,祠堂裏還有四叔伯的棺材和殘缺不堪的屍體,想想就恐怖。


    陸懸凝目看向那人,分明什麽話都沒有說,那人嚇得渾身瑟縮了下,到嘴的話瞬間咽迴去,拉著旁邊人的衣擺,“去,去吧。”


    其餘人哪裏反駁陸懸的話,一個個縮著腦袋貼著牆繞出門去。


    陸硯卻像被定住一般,動也不動。


    他不放心,阿梨還在這裏,他不放心讓阿梨同陸懸待在一處。


    他哥對阿梨的敵意那麽大,大到恨不能殺了她!


    “你不去?”陸懸沉眸向他。


    “你走了,我就去!”陸硯硬著脖子,站到薑梨前麵,試圖擋住陸懸的視線。


    陸懸扯了下唇,下一瞬麵上如覆寒冰,伸手朝後一勾,“送他一程。”


    很快,兩個侍衛上前,不由分說地扣住陸硯肩背,竟是將人直接拖著向外。


    “陸懸!你做什——嗚……”


    很快,聲音便消失在院子裏。


    屋子裏瞬間鴉雀無聲。


    喂藥的婢女忙低頭,握勺子的手抖個不停。


    “出去。”


    婢女立馬放下藥碗,急急行了個禮,朝外退了出去,待出去一看,發現院子裏不知何時,竟一個人都沒有了。


    一時間屋子裏就剩下薑梨,陸懸,還有呆愣著的十三姑娘。


    陸懸盯著薑梨的臉,緩步走過去,“你來做什麽?”


    “聽說十三姑娘嚇得厲害,來看看。”薑梨笑了笑,神情自然。


    “這麽關心她?”陸懸勾唇,瞥了眼藥碗,道:“還打算親自喂藥?”


    說話間,人離薑梨越來越近。


    薑梨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旁側的十三姑娘,“順手幫忙而已。”


    陸懸不置可否,人卻已經站到薑梨麵前,兩人之間隻餘一拳的距離,他伸手捏住薑梨下巴,大拇指恰好放在薑梨唇邊,薑梨偏頭,被他強硬按住。


    “方才有沒有和陸硯說話?”他低聲問,手下緩慢摩蹭起薑梨柔軟的唇。


    薑梨側眸看向十三姑娘,示意他屋子裏還有人在。


    陸懸根本不理會,湊近,滾燙的氣息噴在薑梨臉上,“告訴我,有,還是沒有?”


    薑梨定定看著他,突然眉峰微揚,隻一瞬便換了張臉。


    陸懸都不怕被人知道,她怕什麽。


    纖白柔膩的手摸上陸懸胸口的衣襟,緩緩往下,停在他的腰封上,勾唇笑道:“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陸懸手指用力,盯著眼下這張勾魂攝魄的臉,“有,自然要罰。”


    “怎麽罰?”薑梨玩他腰上環配,不在乎的樣子。


    陸懸眸色驟深。


    他不喜歡小姑娘同陸硯接近,也不喜歡她此刻無所謂的態度。


    薑梨彎唇笑,下一瞬伸出小舌含住陸懸的手指,“這麽罰好不好?”


    酥麻自指尖傳開,溫熱的、滑膩的……


    濃霧在陸懸眼底彌漫,他沉著臉,將剩餘的手指也放到薑梨唇邊。


    薑梨自然如他所願,在他越來越炙熱的視線下,緩緩啟唇。


    十指連心,指上顫栗,心口也跟著顫栗。


    終於,陸懸抽出手,猛地欺近,把薑梨抵在床柱上,唇隨之而下,鯨吞虎噬一般。


    ……


    良久,薑梨終於得以喘息,眉眼勾笑看著陸懸,“小懸哥哥好像激動了……”


    陸懸唇抵在她唇角邊,閉眸沉息,不理會她的話。


    “不過,懸哥哥當真不擔心十三姑娘嗎?”薑梨餘光瞥向床榻上的人


    小丫頭仍舊呆呆地看著前方,好像身邊兩人不存在似的。


    陸懸似乎是嗤笑了聲,而後唇挪到薑梨耳邊,滾燙的吐息隨之而來,“不用擔心,她失了神智,看不見也聽不見外麵的一切,更不用說張口說什麽。”


    薑梨一邊唇角勾起,垂眸道:“這麽可憐嘛……”


    “不過就算發現也沒有關係。”同小姑娘麵上肌膚相貼的感覺,讓他心裏無比滿足,陸懸閉眸蹭了蹭,道:“大不了……割了她的舌頭。”


    “她是你妹妹,懸哥哥忍心?”薑梨麵上表情淡得幾乎看不清。


    “我現在隻想要一個妹妹。”陸懸聲音低啞,身子迴正捧住薑梨的臉,又吻了下去。


    ……


    目送薑梨離開院子後,陸懸側頭看向矮幾上的湯碗。


    “驗一下。”


    筆耕從門外走進,從腰間荷包裏抽出一根銀針。


    如果說昨日大人半夜去星河苑他還搞不清楚緣由,眼下卻是明明白白了。


    沒想到,他是真沒有想到,這個薑姑娘竟然瘋成這樣!


    點火燒了鼇山燈,把五老爺燒成那樣,現在還敢親自上門給十三姑娘下藥……


    這是首輔陸家!不是什麽雜七雜八的地方,若是被老太爺發現,便是十條命都不夠殺的!


    “大人,無毒。”須臾,他看向毫無反應的銀針,有些納悶了。


    怎麽迴事?是還沒來得及下嗎?


    陸懸撩起眼皮,看向院外。


    好一會兒,似是想通了什麽,他笑了笑,抬起指尖放到自己唇邊,輕之又輕地舔了下。


    *


    “姑娘。”馬車上,鬆枝將用鐐爐溫過的水浸潤帕子,遞到薑梨麵前。


    薑梨接過,用力在唇上擦了擦,隨手扔迴去。


    鬆枝看她唇瓣紅腫,忍不住眼眶泛紅,氣哼哼的咒罵,“禽獸,真是禽獸!”


    “氣什麽,皮囊罷了。”薑梨睨她一眼。


    鬆枝沒有她家姑娘那麽大的心,隻覺心疼。


    她抽了抽鼻子,“姑娘,事成了嗎?”


    薑梨唇角勾笑,身子往軟枕上靠去。


    今日這一趟,與其說是為了給十三姑娘下毒,不如說是為了試探陸懸。


    如果今日陸懸沒出現,而十三姑娘的狀態又有好轉的跡象,她確實會冒險下毒。


    但陸懸出現了。


    他出現,為了阻止她,也為告訴她十三姑娘病的嚴重,不足為懼。


    為什麽呢?


    因為他害怕,堂堂陸家三公子,陸侍郎,當朝小閣老——陸懸,在害怕!


    怕她下手,怕她被發現,怕她自找死路。


    昨夜是一個分水嶺,陸懸似乎衝破了某種枷鎖,對她的態度迅疾轉變。


    他去月牙巷試探自己,最後又不了了之,隻有一種可能來解釋:他發現是她放的火,但選擇包庇。


    那今日她進陸家,他自然也知道目的為何,所以才會來的那麽及時。


    而這一切都說明,陸懸喜歡上她,喜歡到怕她暴露,喜歡到能為她掩蓋罪行。


    既如此,十三姑娘也就不足為慮,她又何必讓自己置身險境。


    薑梨唇角揚起,臉上的笑嘲弄又諷刺。


    陸懸,喜歡自己,嗬,多有意思的事。


    她看向自己掌心,這雙柔弱的手裏從今往後又多了一份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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