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不需要,哪怕是有人將方才薑梨的話稟告給陸老太太,隻是這幾句話,陸老太太都不可能再留她。


    哪裏用得著陸懸動手。


    薑梨長睫顫了下,轉瞬軟道:“懸哥哥,阿梨知道錯了,不該要挾你,你別生氣。”


    周遭的婢女們似是覺察到這邊的低氣壓,忍不住悄眼看過來。


    陸懸一眼掃去,“退下。”


    婢女們連忙福身下去。


    人一走,薑梨立馬變了神色,揚起笑,“懸哥哥,其實剛剛阿梨隻是想說,你穿這身朝服真好看,比神仙還好看……”


    她伸手過去,欲觸對方袖擺。


    陸懸反應極快,抬袖揮開,薑梨踉蹌著後退兩步。


    “纏上我了?”陸懸啟唇,聲冷如冰。


    薑梨站定,小臉不見驚惶,仍舊在笑,“不是告訴懸哥哥你,我喜歡你,才接近你的嗎?”


    “喜歡我?你配嗎?”陸懸眸露譏誚,姿態睥睨,“建陽薑家已是一攤錦繡灰,你一個孤女憑什麽喜歡我?”


    薑梨瞳孔驟縮,眼尾迅速泛紅,好一會兒,才吸了口氣輕聲道:“正是如此,阿梨才要喜歡懸哥哥你呀。不喜歡你,不努力讓你喜歡上我,讓陸家最有能耐的三公子護著我,我和祖母如何能在陸家長久地過下去。”


    這話倒像是她口中難得的實話,陸懸無甚表情地聽著。


    “玉做床,金做盞,翡翠琉璃堆成山……”薑梨挪眼看向旁邊柿子樹,幾隻麻雀正在啄食樹上最後一個柿子。


    看了片刻,她轉頭,聲音愈發輕軟,“阿梨是在富貴窩裏長大的,沒有錦衣出不了門,沒有玉食吃不下飯,我過不了苦日子的,你看……”


    她伸出雙手,自然地遞到陸懸身前。


    膚若凝脂,指如蔥根,三道血痕落在上麵,有種惹人淩虐的美感。


    “我這個樣子,懸哥哥覺得流落在外的話,能活幾日?”


    陸懸神情淡漠,對她示弱的姿態不予半分迴應。


    薑梨放下手,桃花眼一眨,又換迴嬌俏模樣,“嘖”了聲,“懸哥哥可真是一副鐵石心腸,當真一點都不為所動呢。”


    “喜歡演戲?”看她表情切換自如,陸懸扯唇諷刺道。


    “怎麽是演戲?”薑梨眼睛睜得溜圓,“阿梨這是真情流露,連緣由都和懸哥哥你說了,你還不信?”


    陸懸自是不信。


    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對於拿捏男人的話信手拈來,這樣的女子有真情?


    更何況,她是薑翰林的女兒,世上有那麽多去處,她怎會偏偏來陸家?


    啪——


    柿子終於承受不住麻雀們的啄食,從枝頭直直摔到地上,爛黃的果肉碎了一地。


    薑梨咬唇,一錯不錯地盯著陸懸,“哥哥,你可真好看~”


    陸懸沒什麽反應地聽著,好一會兒,忽然道:“想勾引我是嗎?”


    薑梨重重點頭。


    “我給你這個機會。”


    “當真?”薑梨瞪大眼睛,喜道。


    陸懸淡淡掃她一眼,抬步向前走。


    “懸哥哥,說話可要算數哦。”薑梨在後麵嬌聲喊。


    *


    迴到枕山院,陸懸直接去了書房。


    想到今日朝堂上齊王黨和太子黨針鋒相對的話,還有皇上模棱兩可的態度,他唇角勾起極淺的弧度。


    祖父讓他看清楚皇上調他到戶部為的是什麽,要他清楚皇上要什麽,


    能要什麽?他們大乾國這位皇帝要的不過是天下銀錢盡歸他手中。


    藩王之子上位,聰慧絕倫卻不用在治理天下上。


    一麵修仙問道求長生,一麵緊握至尊權利不放,鑽研帝王之術,玩弄製衡之道。


    祖父扶持齊王一黨,同太子黨分庭抗禮,在陸懸看來,都不過是皇上玩弄的把戲罷了。


    現在,皇上要銀子,為修他百年後的帝王陵寢,為西苑建行宮,為太後賀壽。


    除此之外,北邊的仗一年接著一年打,兵資日重……


    陸懸身子往後靠。


    數以千萬億萬計的銀子,朝廷壟斷茶業是第一步,薑翰林的死也隻是開了個道,還有布絹,絲棉……


    然而眼下,這些都不重要。


    祖父的枝葉太大,這些年為迎合皇上,同太子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現在甚至直接扶持齊王。


    若齊王真能上位,或許陸家還有生機,但——不可能。


    除非弑君上位,否則皇上是不可能讓陸家扶持的人坐上寶座。


    而今,他自己也在這棋盤上,每一步都如同懸崖踏步,稍有不慎,都可能死無全屍。


    坐了片刻,陸懸起身負手站到窗邊,窗外湖水結了薄薄一層冰,風吹過,層層霜氣如煙似霧般彌漫開,遠處靠岸的地方,兩隻丹頂鶴一俯一仰,形貌瀟灑,姿態飄逸。


    “大人,墨白來信。”筆耕叩響門。


    “拿進來。”


    掏出細竹筒裏的信箋,陸懸展開一目十行頃刻間掃了一遍。


    是建陽改官茶製的事。


    薑翰林已死,薑家偌大的產業被幾個叔伯子侄分了個幹淨,這麽一來,朝廷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說籠他們交出手上的茶園,代價不過是給幾個有名無實的官職,再每年分點碎銀。


    薑家一旦同意,那建陽其他的茶商隻能跟著同意。


    不出一個月,整個建陽的茶業就都歸入朝廷。


    空手套白狼,便是如此。


    “大人,墨白什麽時候迴來?”筆耕探頭問。


    墨白同他一樣,都是大人身邊的近侍,不同的是,墨白年紀比他大,比他先到大人身邊伺候,性子也更穩一些。


    因而,有些需要隱秘辦理的差事,大人通常會派給墨白,因為這個,他沒少羨慕嫉妒對方。


    “再等等。”等太子那邊的動作,陸懸將信箋丟進火爐。


    茶改之事是三個月前,大朝會上齊王提出的,為的就是逢迎皇上,畢竟這可是一個充盈國庫的好法子。


    但天下萬事,利朝廷則不利百姓。


    果然,太子持反對意見。


    眼下薑家茶園雖然被分了,但沒上繳朝廷,太子黨不會就這麽認輸。


    *


    東籬堂。


    熱鬧了一日,這會兒人終於散去。


    “老太太,你當真要收留薑家祖孫常住?”大夫人曹氏沒走,此刻正坐在繡墩上,給陸家老太太捶腿。


    老太太閉眸斜靠在軟榻上,聽到這句並未睜眼,“左右不過是兩碗飯,就當養兩條逗樂的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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