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麽短短一瞬的功夫,周媼這時已經瞧見信紙上的寥寥幾行字,她是裴青臨精挑細選來伺候沈語遲,膽識機智自有過人之處,僅僅從這寥寥數筆,就差不多推斷出書信內容,心底驚駭不已。


    她服侍裴青臨多年,當然知道他身上紋身的事兒,永寧突然提到這個紋身,又是在裴青臨即將動身迴京的要命當口,這事兒絕不尋常!


    周媼心念急轉,麵上不露聲色,笑一笑便退下了。


    沈語遲伸手把那書信燒了,隨手把灰燼掃到紙簍裏。


    周媼退下之後就有些呆不住了,她也沒猶豫,隨意尋了個由頭,坐上馬車就去城郊別院尋裴青臨。


    裴青臨正在和衛令議事,瞧見她來了,蹙眉問道:「大娘子那裏出了什麽事?」


    周媼輕輕搖頭,低聲道:「大娘子倒是沒什麽,不過她今日收到永寧郡主的一封信,信上的事兒怕是跟您有關。」她便把方才瞧見的書信內容複述了一遍。


    衛令眉頭緊皺,又覺著奇怪:「這也奇了,永寧郡主知道之後,為什麽不問別人,特特來問沈大姑娘呢?難道沈大姑娘跟她說過什麽有關主上的話,出賣了主上?」他臉色一變。


    裴青臨豎起一根手指,止住了他的念頭,他語調篤定:「大娘子不會害我。」


    他沉吟道:「永寧為何要找大娘子並非重點,如今的重點是,為何永寧會知道此事?」


    他緩緩分析:「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今上是其中之一,而且咱們近來為了歸京調動人手,今上理應有所覺察。唯一可能的是,今上把此事交代給身在登州的長義郡王,讓長義郡王替他來尋我。但長義郡王那裏出了什麽事,此事不慎透漏給永寧,永寧又告訴了大娘子。」


    他僅憑周媼的隻言片語,就把事情推斷出近十成,衛令由衷佩服。他仔細想了想:「我想起來了,長義郡王前些日子發了急病,至今昏迷未醒,小郡主帶著他到山中養傷了,難怪皇上的旨意會傳到小郡主手上。」因裴青臨動身在即,他對登州各大勳貴的動靜都有留意。


    裴青臨卷起手裏的卷宗:「她定不會隻告知大娘子一人,既然郡王昏迷,郡王府主事的想必就是世子了,永寧必然會傳信給世子。」


    「主上,此事絕不能傳出去。」他眼底閃著寒光:「郡王發病發的急,小郡主也沒帶多少人手就進了山,我打聽過,如今山中別院不過四五十護衛……」


    裴青臨以卷宗抵著下頷,緩緩道:「控製住她,在我動身之前,行蹤不能泄露。」


    永寧派出去給大哥送信的人已經快馬走了一天,現在半點動靜都沒有,她頭迴獨自麵臨這麽大的事,心裏難免慌亂,連連問身邊的護衛:「怎麽樣?大哥收到消息了沒?」


    護衛麵色沉凝:「怕是沒有,憑世子的性子,若是收到信兒了,必然是要迴來幫忙的。」他麵色肅然:「是不是傳信的路上出了什麽岔子?」


    永寧更是心慌意亂,她著慌之下,做了第二個錯誤決定:「我親去給大哥送消息,父王這裏先讓母妃照看著,你們再從王府裏調上一百護衛,把父王和母妃護住了!」


    其實她這個決定也不算錯了,實在是沒了其他辦法,


    護衛忙道:「那可不行,您的安危誰來保證?」


    永寧還是沒有充分預估事情的嚴重性,她皺眉想了想:「這迴咱們帶來的護衛都是頂尖好手,我帶上二十人出山,這人數也不少了,尋常就是六十人也不一定敵得過王府上的二十個護衛。又不是打仗兵亂的時候,誰還能把我怎麽樣?」


    護衛勸了幾句,見實在勸不住她,隻得好生挑選了二十人,護送郡主下山。


    永寧才走到半山腰,拉車的幾個馬兒突然長嘶了聲,帶著馬車就向前瘋跑。


    她差點顛下馬車,還沒做出反應,數十個黑衣人就從山林各處悄然無聲地竄了出來……


    沈語遲收到那封信之後,就派人留心著長義郡王和永寧的動靜,她本想去尋裴青臨給他提醒呢,萬萬沒想到事發的如此之快,她還沒來得及動身去找裴青臨,就先收到了永寧遇刺出事,生死不知的消息。


    周媼自然知道永寧為何出事,她出聲勸慰沈語遲:「您先別急,這消息還不一定準呢。」


    話是這麽說,可好友突然出事,她豈能不急?沈語遲簡直坐不住了,臉色難看至極:「永寧是堂堂郡主,又沒幹什麽要命的事兒,誰沒事會刺殺她?到底……」


    她說到這兒便停住了,輕輕倒吸了口冷氣。


    尋常人當然不會刺殺一位郡主,要說近來有理由對永寧下手的,唯有裴青臨一人!


    沈語遲指尖不由輕顫起來,整個人如墜冰窟,還是周媼喚了她幾聲,她才終於迴過神來。


    她驚懼地看了周媼一眼,躲開她伸來的手,急匆匆跑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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