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的時候,夜幕已然徹底籠罩下來,唯有整齊排列的路燈和各式各樣的燈光照亮著周圍。


    雖說時間還不算晚,可四周依舊熱鬧非常。


    一陣寒風吹過,男人下意識地將摟在她腰間的手收緊了些,把她的身子往自己這邊拉近了一點,低下頭輕聲問道:“冷不冷?”


    容辭搖了搖頭,盡管天氣確實挺冷的,但她倒沒覺得特別冷。


    安庭深低頭凝視著她的側臉,淡淡地說:“對別人那麽大度,有人朝你潑冷水就這麽算了?”


    容辭抬眼瞧了他一下,眼珠轉了轉,迴答道:“可能是冷水沒潑到我身上吧。”


    男人瞅了她一眼,神色未變,輕輕掐了掐她的腰,在她耳邊似笑非笑地說:“潑到我身上,就活該了?”


    “我可沒這麽說。”


    容辭不計較的原因主要有兩點:


    其一,那名男子被摩托車壓到了,流了好多血,也受了傷,算是得到了教訓;


    其二,要是她真的用單永年作為男主角,為了往後合作能夠順利,送個人情也沒什麽壞處。


    由於他的手不方便開車,便打電話讓張叔急忙趕過來。


    上了車,容辭看著他英俊卻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皺著眉問道:“你除了手……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


    醫生在辦公室的時候說過,身上的傷口需要塗抹藥膏。


    “有。”


    他迴答道。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哪兒啊?”


    “不清楚,”他語氣平淡地說,“感覺渾身都疼。”


    容辭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安庭深低頭凝視著她,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身體微微向她靠過去,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唿吸間滿是她身上的香氣。


    容辭還沒來得及讓他別靠得這麽近,男人的手就已經環住了她的腰,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第一次被人打傷就這麽算了,讓我抱一會兒,就當是補償吧。”


    雖說這話像是疑問句,可他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動作也已經完成了。


    容辭的臉被迫貼在他的胸膛上,她也懶得再跟他在這些事情上糾纏,隻是冷冷地問:“安公子,你這臉皮都不要了嗎?”


    男人心滿意足地摟著她,手指捏著她的臉頰,懶洋洋地笑著說:“嗯,有你就夠了。”


    這種曖昧的話語著實撩人心弦,但容辭假裝沒聽見。


    ……


    第二天上午,單永年按照約定前來試鏡,讓人意外的是,單雪贇也陪著他一起過來了。


    剛準備開始,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容辭看到那道高大冷峻的身影,有些吃驚:“張少,你怎麽來了?”


    張文遠瞥了她一眼,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平靜地說:“我來還需要理由嗎?”


    作為製片人,他確實不需要理由。


    隻不過他之前對這部電影從來都不關心,所以容辭才會下意識地這麽問。


    張文遠麵無表情地掃了單永年一眼,低頭翻看容辭讓助理遞給他的資料,冷淡說道:“不是要試鏡嗎?那就開始吧。”


    他的出現向來如此毫無預兆。


    容辭揉了揉眉心,明顯察覺到原本還算沉穩的單永年瞬間緊張起來。


    單永年自身是有一定氣場的,可張文遠一走進來,整個房間的氛圍就被他那股讓人不敢隨意唿吸的壓迫感所籠罩,周身散發著一種冷峻的氣息。


    要論傲慢、天賦以及桀驁不馴的性格,在業內沒人能比得上張文遠。


    單雪贇更是呆站在一旁,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低頭坐著的男人。


    她從未想過能親眼見到活生生的張文遠,這位在業內聲名遠揚卻又極其低調自負、斬獲無數獎項的著名導演。


    容辭早已習慣了與他的相處模式,很快就不再在意,手指轉動著筆杆,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說道:“正常發揮就行,我知道你沒學過表演,就按照自己對角色的理解去展現。”


    這部電影名為《如果能有如果》,是一部以死亡和重生為背景的青春愛情片,故事從女主角的視角展開,男主角是她深愛的人。


    單永年還沒開始行動,單雪贇突然快步跑過去,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單永年皺了皺眉頭,勉強點了點頭。


    之後單雪贇迅速迴到自己的位置。


    因為張文遠的在場,整個空間都彌漫著一種莫名的緊張氛圍。


    也許是因為學音樂的原因,單永年的嗓音條件十分出色,容辭聽著台詞從他口中念出,心裏想著要是表現足夠到位,說不定連配音都不需要。


    試鏡持續了大概五分鍾,期間單雪贇作為搭檔和他演了一段對手戲。


    直到最後一句台詞念完,又安靜了好幾秒,單雪贇才代替弟弟先開口問道:“柳導,張導,你們覺得他表現得如何?”


    容辭轉筆的動作沒有停下,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麽大變化。


    她看了看靜靜站著的單永年,又低頭瞧了瞧麵前的劇本,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微微一笑說:“表現挺好的,你們先迴去等消息吧,我爭取在今天晚餐前給你們確切的答複。”


    單永年瞧了瞧一旁沉默不語的張文遠,抬頭向容辭道謝後,便帶著單雪贇離開了。


    門關上後,容辭轉向一直沒吭聲的男人問道:“張導,你特意來看試鏡,卻不發表點意見嗎?”


    他要是插手,到底行不行,最終就得聽他的。


    當然,和她相比,張文遠的資曆更深厚,眼光也更加敏銳。


    張文遠難得地皺了皺眉頭,冷淡地說:“作為新人,表現還算可以,有不錯的潛力,就是長相過於柔美了些。”


    “那能用他嗎?”


    “隨你。”


    既然他說“隨你”,卻還特地親自來看試鏡,容辭猜測張少可能對單永年的長相不太滿意,所以才親自跑這一趟。


    單永年的表演著實超出了容辭的預料,顯露出相當可觀的潛力。


    這部電影的女主角是當下風頭正盛的新星,是張文遠在上一部影片中一手捧紅的。


    她雖不符合傳統審美裏美女的標準,可年紀輕輕就憑借獨特氣質與出色演技收獲了廣泛讚譽,成為電影界一顆耀眼的新星。


    傍晚,容辭作為東道主邀請劇組成員聚餐,地點是助理選定的“天上人間”。


    這類聚會十分常見,大家一放鬆下來,現場就格外熱鬧。不斷有人向容辭敬酒,她婉拒了一部分,但不可能每一杯都不喝。


    畢竟,雖說她是導演,可整個劇組裏多數人的資曆都比她深,更何況這次聚會上還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張文遠。


    這頓飯吃了兩個小時,容辭已有幾分微醺,感覺頭昏腦漲。


    “柳導,需要人送您迴家嗎?”


    容辭擺了擺手,手撐著桌子,笑著說:“不用……我等會兒自己打車,你們先走吧。”


    細心的人都留意到,張文遠一臉冷漠地盯著她,難得地皺起了眉頭,像是對她的狀態很不滿意。


    於是,有知情的人馬上提議:“張導,柳導喝醉了,女孩子晚上獨自迴家不安全,我們又不知道她住哪兒,要不麻煩您送她迴去吧。”


    大家都清楚張文遠向來獨來獨往的性子,在此次新電影籌備期間,有不少傳言說張二少為了力挺柳容辭費了不少心思。


    不然,他怎麽會破例擔任製片人呢?


    張文遠淡淡地說:“你們先走吧。”


    他一開口,其他人立刻紛紛告辭:“柳導,張導,早點休息,再見。”


    容辭扶著自己的頭說:“張導……不麻煩你……送我迴去。”


    她知道這個男人不喜歡被人麻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自己打車就行,很方便的。”


    張文遠看著她,語氣平淡地說:“我不送你。”


    他原本就沒這個打算。


    容辭一時語塞。


    她正準備起身離開,卻又聽到男人的聲音傳來:“安庭深會來接你。”


    她搖晃的腳步停住了,因為喝了太多酒,平衡感受影響,站得不太穩,但意識卻突然清醒了些,“我猜到你不會無緣無故支持我,給我最好的團隊和靠譜的劇本,我也猜到這是安庭深的意思。”


    容辭揉了揉發疼的眉心,因著醉意,嗓音有些沙啞:“可我還是不明白,張少一向高傲自大,為什麽會聽從他的安排,為我做這些。”


    張文遠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既然你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又何必問個明白,就當是我看上了你的才華,樂意給你機會。”


    可不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嘛。


    容辭沒有說話,算了吧,她確實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既然張文遠不說,安庭深也不說,她就當作不知道,這樣誰都不會把這層窗戶紙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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